聂夏兰靠近时,江序舟闷哼了两声,头微微偏向她来的方向。
“妈妈来了,小江。”聂夏兰的手指拂过江序舟被冷汗浸//湿的头发,柔声道,“是不是很难受?”
“乖孩子,太招罪了。”
“做完手术就好了,再坚持坚持。”
江序舟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聂夏兰心里更加难受了,特别是当她想起面前这孩子的家庭情况时,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往下淌眼泪的还有一个人——
抱着饭盒跑出屋外的叶浔。
他正边扒着碗里的饭,边流着泪。
这眼泪来得奇妙,他说不出原因。
也许仍然是爱人不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又也许是……
他瞧见江序舟对聂夏兰下意识的依靠后,心中泛起的苦涩。
人们都说,父母是孩子一辈子的港湾。
江序舟没有港湾,他似一叶孤舟,漂泊多年,从未停歇。
然而,当他好不容易有了停歇之地后,那对父母也重新找了回来。
叶浔麻木地往嘴里塞着米饭,直到腮帮子填满,直到嗓子口的哽咽堵住了米饭,他才放下饭盒。
他心疼自己的爱人。
爱的最高境界,想必就是心疼吧。
心疼对方的失去,心疼对方的痛苦,心疼对方的委屈,心疼对方所有的所有。
仅此而已。
他喝了口水,闭上酸涩的眼睛,缓了缓,又再次睁开。
眼泪止住了,难以下咽的米饭也被水送进肚子。
叶浔脑袋抵着墙壁,不断对自己说:“一切终将会过去的……”过了许久,他又加了一个“吧。”
江序舟是两天后退的烧。
拆掉那些碍事的管子是在一周之后,所有人都在——
叶浔面目狰狞地坐在陪护椅上,握着爱人的手心蓄满了汗水,冰凉湿润,仿佛拆管子的人是他;邬翊和程昭林安静地靠在叶浔身后的墙壁,两人同时抱起双臂,垂眸看着;聂夏兰则站在床铺的另一边,温柔抚摸江序舟的头发,希望能传递点力量过去。
阳光透过纱帘撒了进来,江序舟偏头望过去,第一眼是自己的爱人,第二眼是窗外的枯树。
棕色纤细的树干上面早已没剩下多少叶子,可是光仍然愿意在那里驻足。
江序舟突然感觉,自己是那棵枯树,而叶浔是那停留的阳光。
只要一直和他在一起,终有一天会长出嫩芽,结出果实,迎来属于他们的季节。
“你在想什么?”叶浔侧过头,光进入了江序舟的眼睛。
“我想出去走走。”
叶浔看向窗外问:“现在吗?”
江序舟点了点头。
他出车祸的时候是准备入秋,刚刚听聂夏兰说,现在已经快要入冬了。
他不想失去今年秋天的记忆。
叶浔想了想,有些不太愿意,但当他低头准备劝说爱人的时候,话语被那双乌黑的眼睛堵住了。
“……我去问问医生吧。”
他落荒而逃,两个小时后带着一件长款羽绒服进了屋。
不对,这不能算是长款羽绒服,简直就像是个被子。
叶浔顶着屋内四人疑惑的目光进了屋,摸//摸鼻子又挠挠头发说:“医生说可以,就是需要穿厚点。”
终于在下午三点,江序舟如愿的出了住院楼的大门,又如愿的和爱人待在一切,就是——
他被包成了一个粽子。
不过,好在,他不需要动,只需要缩在轮椅和衣服之间,倒也不觉得特别的难受。
楼下的小花园里,没有花,也没有人,属实没有什么看的。
然而,对于江序舟一个长期待在病房的人来说,能出来就已经很幸福了。
“小浔,我想去看看你给我录音的地方。”
就是录音里,爱人让他快点回到自己身边的地方。
叶浔应了声,推着轮椅慢慢走,而江序舟则把脸埋进暖和的围巾。
那里面有叶浔的味道。
很好闻,也很舒服。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准备走出医院大门时,叶浔掉了个头,打算回去,却被江序舟制止:“去看看外面的烧烤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