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吼我有什么用!”
她越说越生气,嗓门快比过旁边的抽烟机:“人家说没有就一定没有了吗?你不会挨个去病房里找吗?”
“这里是医院,又不是村里串门。”江勇军拍拍身上的灰,挺了挺腰板,努力装作一副事业有成的样子从医院大门走出来。
哪怕,他刚刚是被保安强行“请”出来的。
其实,就连他回给梅月的话,也是无意间从保安嘴里听见的。
梅月身处于一堆柴米油盐,家常琐事之中,根本无心考虑要不要面子的事情。
这些都是有钱人该考虑的事情,她没有钱,所以要不着这玩意。
“那是你没胆……”
厨房门猛然被踢开,梅月吓了一跳,手一抖撞到旁边正在沸腾的锅柄,一壶滚烫的水就这样尽数倒在她的腿上。
“嘶!”她忍痛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尽可能放缓语气,“小志怎么了?”
江承志显然没料到还有这一出,他扫了眼梅月烫得通红的左腿,以及遍地的狼藉,又抬起眼睛:“我饿了,你为什么才做饭?”
“是打算饿死我吗?”
语气冰冷,仿佛面前受伤的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不对,是比陌生人更加陌生的人。
“哦,对了。”他接着说,“我现在立刻就要吃饭。”
“还有,该还钱了,他们又给我打来电话。”
“说——如果再不还钱的话,就要把这里砸烂。”
话音一落,他头也不回地走向客厅,留下不敢动弹的梅月,以及尚未来得及炒的菜。
电话那头的江勇军听完全过程,却始终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敢默默加快回家的脚步。
梅月弯腰捡起锅,沉默地炒好了菜,受伤的腿已经不足以让她站立,可是她也不敢让江承志自己过来端菜。
她怕这个儿子。
“这么久。”江承志站在门口,一手端着空酒瓶,一手敲了敲厨房门,“几个破菜炒那么久。”
这次,他没有再施舍一个眼神给母亲,而是扫了眼桌子,扬手将那几盘菜扫落在地:“怎么一点肉都没有!”
散着热气和香味的饭菜,以及碎掉的瓷器,布满狭小的厨房,梅月滚烫的泪滚落,抑制不住的抽泣引来了江承志的侧目。
“哭你妈哭,有什么好哭的。”他伸出手,“给我钱,我要出去吃饭。”
“……妈妈,没有钱了。”聂夏兰垂眸看着一地散着热气的菜。
“去你//妈//的,放什么狗屁。”他仿佛一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你们不是说,我那个有钱的哥马上就死了吗?”
“死了不就会给你们遗产吗?”
“他什么时候才能死啊?”
“再不死,我他//妈都要死了!”
江承志把空酒瓶朝墙壁一砸,墨绿色的碎片四散而开。
“妈妈真的没有钱了,小志。”梅月腿一软,哭着趴在地上拉住儿子的裤腿。
上次他们被江序舟从柏文集团赶出来后,到处找不着工作。
没有公司愿意招不守时的员工——
梅月和江勇军总需要在自家宝贝儿子回来前做好饭菜。
至于,江承志……
更加没有公司愿意招一个有前科的人。
更何况,这个前科……非常令人恶心。
江承志裂开嘴冷笑道:“那你去找你的小舟要啊?跟我说干什么?”
“算起来,他需要给你赡养费和我的精神损失费呢。”
他踢开梅月的手,拍拍裤腿,利索地走进父母的房间,不多时就见他拿着一打钞票出来。
“小志!”梅月匆忙起身想要冲上去,结果迎接她的是差点夹手的大门。
那钱本就是用来还高利贷的。
她当然知道,这个月再还不上,房子就要被抵押出去。
他们将要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她无力的手最终还是落下,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正在嗷嗷大哭的孩子,哭着哭着,原本正常的唇色逐渐泛紫,医生的话也在耳旁响起:“这孩子如果不治疗,恐怕很难活过三十岁。”
“你们家长真的决定放弃吗?”
“孩子现在还小,手术费可能最高就十万,留下后遗症的概率不算大。”
“你们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他还那么小。”
……
“你怎么躺在地上?”江勇军的话终止了一切,“小志呢?”
“……走了,把攒下来的钱也拿走了。”梅月头发变得凌乱,双眼无神且空洞,心底的懊悔脱口而出,“你说,如果我们当时借十万块钱救小舟的话,现在会不会就不是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