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再说两句?”
他没想出来该说些什么,却陡然想起小时候聂夏兰哼着歌,哄自己的场景:“……要不,我哄你吧。”
他抱住江序舟,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爱人的后背:“嗯……哼个什么歌呢?”
江序舟提不出主意,黑色的眼睛闪烁着诧异。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人哄睡过了,准确来说,是从记事起就没有人哄过他睡觉。
每个夜晚,谈惠都忙着翻各种医药书,做笔记,江中则是爬上山,找药材。
没有人能有空留在江序舟身边。
小小的他会自己爬上//床,缩在厚重的被子里,后背紧紧贴在开始掉皮的墙壁,闻着潮湿和中药混合的味道,听见翻过泛黄书页的清脆,以及热气顶撞中药壶盖子的声音。
这样的场景,伴随他度过了漫长枯燥的童年,少年时期。
后来,叶浔闯入他的生活,每晚两人躺在床上,就会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或者小打小闹,而后平躺在床上,慢慢勾起睡意。
再后来,叶浔离开,他的病情忽然加重,若没有累到倒头就睡的地步,他是坚决不会上//床休息。
最后,时间来到了现在。
“……选一首你爱听的歌吧。”江序舟明白他的犹豫,“你选的我都喜欢。”
爱屋及乌,大概就是这样吧。
叶浔想了想,拉长声音:“嗯——”
良久后,才说道:“闭上眼睛吧,我想好了。”
他的手掌按照哼出来的节奏,一下接一下地轻拍着爱人的后背。
江序舟没听过叶浔选的歌,也不知道歌名叫什么,只是感觉爱人哼得极其温柔。
缓慢悠扬的歌声一寸寸舒缓他的情绪,释放出些许困意。
他动了动,后背的轻拍停了会儿,待他找好舒服的位置时,再次拍起来。
心底的喧闹,疲倦,烦闷都在爱人的轻哼中消散,手臂隔绝出一片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空间,幸福感油然而生。
江序舟在即将坠入梦乡前想,如果这辈子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夜渐渐深了,时针缓缓转动一格。
在叶浔感受到怀里的人呼吸慢慢变得平稳悠长,看见浓密的睫毛垂落,他的音量也渐渐小了下来,手掌起了落下,再次起来便成了收回。
他翻身下床,给爱人掖好被子,躺回陪护床,同样缓缓睡去。
这一觉,江序舟睡的不错。
醒来时,窗外天光已然大亮,叶浔坐在他旁边,膝盖上依然放着几块布。
几块不一样图案的布。
“……这是什么?”
江序舟乍然开口,吓的叶浔一颤,针戳伤了手指,他慌忙将手和几块布一同背在身后:“礼物……”
“我两岁的生日礼物?”江序舟想起来之前叶浔曾说,两岁的礼物,他需要多扣留几天。
现在看来,应该是当时没有做好吧。
叶浔见事情败露得差不多,索性也不过多隐瞒,边起身收好针线和布边说:“嗯,再过几天就能完成了。”
“期待一下吧。”
他走到病床侧面,俯身亲了口江序舟的额头。
“……我也突然发现我好爱你。”
这是在学江序舟昨晚说的话。
江序舟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眼睛弯弯的。
这段时间卧床休息的情况不错,医生批准他可以下床,在病房或者走廊小范围活动,然而去再远一点就需要轮椅了。
离下楼散步的计划又进了一步。
吃完早饭,叶浔放下床边的护栏,半扶半抱的将江序舟移到床边,弯腰给他穿好鞋子,仰头起来,笑容灿烂:“真好。”
真好,他的爱人在一点点变好。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叶浔撑起江序舟,手一直小心地护在两旁,全神贯注地盯着。
江序舟卧床太久,就连起身走路都变得不适应,他的手从床沿,慢慢扶到床尾,一步一步挪着走。
很狼狈也很不堪。
恍然间,大脑再次冒出最初的想法——
如果死在那场车祸中就好了。
不过,当他抬起头瞧见爱人紧张的神情,听见爱人的声音时,这种想法又猛然消失。
叶浔嘴里仍在不停鼓励:“慢点慢点。”
“这步挺好的。”
“不错不错,马上就到了!”
江序舟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望向近在咫尺的沙发。
只有三四步的距离,对于自己来说,怎么变得如此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