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时间线再往前走点,他们没有产生误会,之前与赵明荣的事情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两人就不会分开。
说不定,他就会在做完法洛四联症的心脏手术后,被叶浔严加看管,好好休息,养好身体,现在很有可能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健康成年人。
什么感染性心内膜炎,什么胃溃疡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只是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他们也回不到从前。
所有受过的伤,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都没有完全恢复的可能。
江序舟眼睛酸涩,他眨了眨,竟有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融进洁白的枕头。
录音那头的叶浔同样控制不住情绪,他吸了几下鼻子,交代邬翊录完音拿出来给自己后,便走出屋外平复心情。
脚步渐远,直至听不见后,江序舟才听见邬翊小声地吐槽:“这两人都只服对象的管教。”
这话好似是对程昭林说的,又好似在暗示江序舟什么。
话音一落,录音就“滴——”的一声结束了。
江序舟阖上眼睛,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方才听见的“低血糖”、“晕倒”。
这病说严重也严重,它能够使人昏倒,死亡;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只需要按时吃饭,合理摄入所需营养就能避免。
可是……
叶浔为什么会低血糖?
现在怎么样了?
江序舟的印象里,和叶浔共同度过的四年时光中,他向来都是身体健康,甚至早晨会习惯空腹有氧,况且一个正常成年人一顿不吃或者一日不吃,都不应该会低血糖。
所以,叶浔是有多久没有好好吃饭了?
还是说,这人不光没有好好吃饭,心理负担还过重。
江序舟心脏又抽痛一瞬,他叹口气,氧气面罩上的雾气浓了几分。
脑袋里的想法很乱,一会儿埋怨自己身体不好,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应该早点做手术。
稀里糊涂地想了许久,直到精力支撑不足时,所有的想法全都混杂一起,逐渐变成唯一的念头——
如果小浔在就好了。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想法。
江序舟有很久没有冒出过这个念头了。
四年前这种想法无处不在,四年中这种想法是种奢望。
他不敢想,也禁止自己去想。
因为想又得不到的话,这种想法会成为一种负担,一种拖累,久而久之就会困住自己,迟迟走不出去。
然而,他同样知道自己囚禁住了这个念头,并不等于会囚禁住思念。
原本,江序舟已经做好了与其纠缠一辈子的想法,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最终自己困不住的思念,拉来了最思念的人,用久违的爱融化了牢笼,释放出了念头。
有那么一刹那,他不想去管所谓的生与死,甚至想冲去律师那里,撕掉之前写的信。
他不希望手术有失败的可能性,也不希望自己只留给爱人一段短暂且温馨的时光,只希望一睁眼就能看见熟悉的人坐在自己身边,轻声呼唤自己的名字。
从此以后,相互为伴,相互依靠,只有死别,再无生离。
江序舟阖上眼睛,他不再惧怕黑暗,因为他相信自己的世界将永远会在黑暗的尽头等他。
等他,回家。
只不过,这次江序舟好像失策了。
他是被隔壁家属的探望声吵醒,迷迷糊糊地瞧见自己身旁坐了个人。
不是叶浔。
因为这个人太//安静了,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目光由上到下,又由上到下地打量着自己,迟迟不说一句话。
“……邬翊?”江序舟叫出这个人的名字。
“……哎。”邬翊看着病床上转危为安的好友,应了一声,松口气后,握住江序舟的手。
江序舟反握回去,眨眨眼睛,示意邬翊离自己近一点,待到那个脑袋靠近面罩时,他缓缓开口问道:“小浔呢?”
“……他有事情。”邬翊微妙地绕开话题,“这是我唯二来icu看你,你也不多表示一声,张口就问小浔呢。”
“能不能先和我说两句?”
“……不能。”江序舟眨眨眼睛,心里很不是滋味。
有点难受,又有点不乐意。
明明之前每一次都是叶浔来的,怎么这次不来了呢?
不是昨天说好了今天见的吗?
是因为低血糖还没好吗?
还是生自己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