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序舟没有说什么,而是脸偏过去,嘴唇碰到叶浔的头发。
没有用什么力度,相当于扫过。
仅仅是扫过。
他知道,人要见好就收,需要克制情绪。
然而,叶浔不是,他控制不足,他不想见好就收,他想拉住病床上这人,想告诉这人——
自己是他的家人。
自己是他的爱人。
他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叶浔撑起身子,浅色的眼睛里是晶莹的光,他贴近江序舟的侧脸。
第一感觉是冰凉。
第二感觉是湿润。
亲得用力,亲得认真。
以至于分开时有点气喘。
“还难过吗?”江序舟抬起乌黑的眼睛,笑盈盈地看向他,嘴角扬起。
不难过是假的,叶浔打心底里觉得自己亏欠爱人,可是他又觉得江序舟说的对,他们以后还会陪伴对方度过千千万万个日子,说许许多多的话。
他们有未来,就不急于一时。现在的当务之急则是两人都养好身体,离开这让人窒息的医院。
护工的事情兜兜转转一圈,最终又落回前来看望的邬翊身上。
邬翊沉默地滑//动平板,片刻后瞧了一眼叶浔,摁了摁鼻梁,最后敲定了唯一一位被叶浔保留的护工。
护工姓王,五十岁出头,人憨厚老实,他第一次接到不需要他护理,只需要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指导家属的活儿,乍然间有点不太适应,搓搓手站在旁边,却半天插不上手。
唯独需要扶病人起身时,才能上前帮一下。
往后的一周,叶浔拆了石膏,江序舟可以小范围运动。
这下,王叔真的只剩下在旁边看着的活儿了。
“王叔,我回家一趟。”叶浔抬手看了眼手表,“差不多一个小时回来。”
随后,他不放心地交代几句,又转过身,走到江序舟旁边,交代一声,才匆匆离开。
早上的翻身按//摩都已经做完,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情,王叔和江序舟对视,讪讪笑了一下,挠挠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王叔,可以帮我去买本信纸和水性笔吗?”江序舟转了钱给他,“普通的就行。”
王叔应了下来。
江序舟记得叶浔让他重新写信,想来现在也差不多了。
他望向窗外。
病房的楼层不高,看不见海也听不见海浪声,入目的只有满树金黄的银杏叶。
之前,他以为自己会在秋天告别,却没想到命运的齿轮发生了差错,居然在秋天迎来了重生。
江序舟笑了笑,今早查房时叶浔问了医生关于手术的事情。
大概是私下问过了,叶浔心里有底,但是又怕这件结果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可信度不高,于是早上才明知故问。
因为江序舟看见他眼中闪烁着的开心与兴奋。
医生说,手术的成功率有80%到90%时,叶浔眼底的笑意彻底转移至了嘴角。
他说,不要担心,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他说,出院后我们就去旅游吧。
他还说,我可以一直陪着你了。
江序舟向来没有如此乐观的心态,他害怕自己会是剩下的10%到20%,所以保守起见,他写了两封信。
一份等叶浔回来直接交给他,而另一封江序舟交给了律师,如果手术失败后再转交给自己的爱人。
表达歉意,再鼓励对未来充满希望。
最后,忘记自己,奔赴崭新的生活。
第75章
叶浔回来的时候,下了一场雨,他没带伞,是从外面跑回来的。
进门时候,江序舟刚好把留给他的信放进信封,封口,压平。
“外面雨下的好大,给我淋到了。”叶浔拽了条毛巾,边擦拭头发边走到床尾,瞧见病床小桌板上的信封时,怔住了。
他现在对信有点应激,总会想起之前那封短短两行的信。
遗憾、懊悔、崩溃的情绪接踵而至。
擦头发的手缓慢止住,不可置信的目光从信封移到江序舟脸上,又从江序舟脸上移到信封。
循此往复。
“……你要干什么?”他咬住口腔内的软肉许久,才找回一丝力气开口询问。
是告别,还是告白?
“……不是说好不离开了吗?”大脑混乱,嘴唇颤//抖半天,才挤出这一句话,反复念叨,“不是说不离开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