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江序舟,你到底在想什么?”他叹了口气,“总不能真的想以死谢罪吧。”
他将手伸//进被子里,惩罚似地捏了捏江序舟的手。
冰块在春风的吹拂下,化成一滩有暖意的水。
“呸呸呸。”他看着江序舟睡着的面容,小幅度摇了摇头,“我不要,我只要你活着。”
“我从来没想过你死。”叶浔感觉自己这句话有点可笑,有点像罪人在为自己辩解。
可是,这就是实话。
江序舟也知道。
毕竟,生死之事,岂是旁人三两句话能决定的。
他不怪叶浔,怪的是他的身体,怪的是他自己。
而他只是累了,想要早点结束这一切。
叶浔再次打湿毛巾,重复前面的动作。
窗外夜色朦胧,尖锐的情感磨去锋利,留下难得一见的真心。
一个多小时后,那人的体温降了下来,叶浔放好毛巾,趴在床边,迷迷糊糊见听见有人叫了声:“……小浔?”
江序舟醒了。
但是叶浔困了,他以为江序舟依然陷入梦魇之中,索性伸出手,隔着被子仿佛哄小孩似地拍了拍江序舟的后背,含糊不清道:“嗯……我在,不怕。”
江序舟判断出叶浔的位置不是陪护床那边,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
“……嗯。”叶浔迷糊的大脑卡顿一下,没分析出这句话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反应过来——江序舟醒了。
他立刻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不难受?需要上厕所吗?”
“不难受,不需要。”江序舟回答。
叶浔不相信:“实话?”
他现在作为江序舟的眼睛,不敢顺便掉以轻心。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他说,“别逞强。”
“实话。”江序舟答完,感受到额头上有什么东西,抬手去抓,指尖刚碰到,手就被人一把薅下来。
“你发烧了,这是毛巾,敷着降温。”叶浔扫了一眼江序舟的手,沉默两秒钟,“你手上打了针,别乱动。”
随后,他默默按了呼叫铃,让护士过来换针。
江序舟猜到了大概,可能是自己不小心动了输液的手,导致针头歪了。
他张了张嘴,想道歉,却被叶浔看透了。
“是我的问题,我没有注意,忘记及时提醒你了。”叶浔碰了碰他输液的那只手,“现在是这只手,别乱动了。”
“不然等下又挨一针。”
苍白的微微肿起的手背下埋着青紫色的血管,刚拔去针头的地方有些渗血,叶浔用棉签用力压住。
江序舟点了点头:“你睡吧,我没事。”
叶浔没有睡,他抬头看着输液瓶里冰凉的液体一滴滴掉落,又顺着透明的管子进入这具身体。
他决定等住院部的门开了,出去买一包暖宝宝。
最后一滴药滴落,叶浔再次用力帮江序舟按了按棉签,确保没有出血后,那颗紧张了半宿的心才来得及缓缓放下,就连声音也带上一丝倦意。
“你还难受吗?”
江序舟摇了摇头。
“想不想上厕所?或者喝水?”
江序舟摇了摇头。
“那我眯一会儿,你有事叫我。”
江序舟点了点头。
“一定记得叫我。”叶浔拉起病床的护栏,躺在陪护床上,半威胁半开玩笑,“不叫我你就要憋着,或者渴着。”
不过,叶浔也知道,江序舟很有可能宁愿自己憋着或者渴着,也不会愿意叫他起来,麻烦他。
他突然格外思念刚才发烧时候听话的江序舟。
至少有什么需要都会开口。
毕竟需要自己,也是一种需求。
叶浔定好一个小时后的闹钟,躺平,望着天花板发呆。
余光中瞧见一只手举起来,过了一会儿放下,过了一会儿又举起来。
他偏过头,看向床上那人。
江序舟举起手,发现看不见自己手后,放下,揉了揉眼睛,又举起来,依然看不见。
他的手刹那间如同失去力气,砸向床铺,不轻不重地吐了口气。
光是听这个声音,叶浔都觉得疼,他撑起身体看了一眼江序舟,轻轻开口安慰道:“没事的。”
“会好的。”
如此笼统的答案,就连叶浔自己都极其难信服。
可是,江序舟居然应了一声,还浅浅笑了一下。
叶浔想,江序舟应该是睡不着吧。
睡不着的时候,应该会更加害怕和孤独,也更加容易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