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序舟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可能是怕真正的病情被发现,也可能是怕爱人过度担心。
叶浔见他不说话,走到入户的挂衣区去挨个摸那些外套。
他不信了,江序舟经常要吃的药不在衣服外套的口袋里。
好巧不巧,江序舟的药还真没有放进外套口袋里。
那里都是之前尚未拿出的,以及为了欺骗叶浔的药。
叶浔从每个口袋里收刮出很多种药,有治疗胃溃疡的,还有心内膜炎的,以及止疼药。
多到需要他抱着才拿的过来。
一堆药哗啦一下全部掉落在餐桌上,有几个甚至撞到碟子边,发出轻微的响声。
“放在公司?”叶浔叉腰问道,“这里是公司,还是你不想让我知道?”
江序舟喝完半碗粥,放下碗:“忘记了……”
“你……”叶浔一口气冒出来,想了想又咽下了,“没事了,下次别这样。”
他清洗完药盒,又对着说明书一一分配好药。
每一时刻、每一天、每一周、每一个月。
叶浔都分好,如果药盒足够,如果药片足够,他想要把后面几年都分配好。
就好像他分配多久,江序舟就能活多久一样。
叶浔的手莫名开始发颤,他又想到医生说,如果不治疗的话,病情加重,危险系数逐渐增加。
也许,在某一个平常的午后、早晨、傍晚就会突发心梗,死亡。
然而,对于有先天性心脏病的患者来说,就算治疗成功了,也有一定几率会得别的病。
可是……江序舟才刚刚三十岁啊,他有名有利,事业有成,生命怎么能就此结束?
最后一颗药滚落进药盒之中,塑料盖子咔擦一下盖上,叶浔的心也跟着一抖。
他偏过头,看向站在桌边收拾碗筷的江序舟。
柔顺的头发垂在额前,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棉质的睡衣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苍白的胸膛,锁骨明显。
叶浔看得入神,不禁走到江序舟身旁,接过他手里的碗筷,柔声问道:“你去做手术了吗?”
“嗯?”江序舟在想后面的计划,突然被这么一问,脑袋有点懵。
“心脏手术,”叶浔说,“你去做了吗?”
“我上网查了,而且那天医生也说了,做手术可以恢复。”
“做完以后再有什么事,咱们就再去治疗。”他顿了顿,“咱们见招拆招。”
江序舟听他说完,噗嗤一声笑了:“什么见招拆招呀?”
他的眼睛里倒影出叶浔浅色的眼睛,语气坚定:“没事的,小浔。我一定会寿比南山大乌龟的。”
这句话是江序舟刚做完法洛四联症手术后叶浔说的。
那时候他刚从icu醒来,转到普通病房,一睁开眼就看见叶浔红得像兔子的眼睛。
“完了,手术没失败,看起来你真的栽在我身上了。”江序舟刚气管拔管换成鼻导管,嗓子有点疼,说话都费力,他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叶浔轻轻拍了一下江序舟的嘴唇:“说什么呢?栽在我身上不好吗?”
江序舟勾起来嘴角,往旁边挪了挪,拍拍床铺。
叶浔瞬间意会,他爬上病床,小心避开氧气管,缩在爱人身旁。
他不敢睡太多,毕竟病号就在旁边,也不敢大幅度地动,生怕碰掉病号的哪一根管子。
因此,他姿势别扭地缩着,半个身子悬空。
江序舟侧过身子,手伸到叶浔后背,将他往上捞了捞,又轻轻拍他的后背。
“其实,如果手术失败了,你可以去找别人,我不会介意的……”
江序舟话尚未没说完,就被人暴力地堵住。
他垂眸看着那只手的主人,感受手里的温暖一点点传到嘴唇,他轻轻碰了碰掌心。
“呸呸呸,江序舟你一定寿比南山大乌龟的。”
这话太幼稚,不知道叶浔是听谁说的,也可能是从网上看到的。
江序舟摇了摇头,抬手握住叶浔的手,眼睛弯了弯,俯身用鼻尖蹭了蹭叶浔的鼻尖:“小孩话。”
蹭着蹭着,一个轻柔克制的吻便落进怀里的人脸上。
记忆里的画面仿佛还在眼前,可是时间一晃早已经是四年后了。
江序舟再也不能做这样的动作了。
“你……还记得啊?”叶浔问。
江序舟点点头:“所以,我已经做过手术了。”
“就在月初,我看完你们后的那周周一,就做过手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