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像是随口问:“今年过年要不要一起回淞陵?”
听筒里默了默,片刻后才重新传来声音。
“好。”季微辞说,“一起回去吧。”
挂断电话,沈予栖感受到有一道灼灼的目光从身边投射过来。
来自这回一同出差的常曦。
常曦睁大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回忆起刚才沈予栖打电话时的神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予栖抬起一只手竖在脸侧,挡住那道探照灯一样的视线,举手时袖子正好滑下来,露出手腕上的表。
常曦一时被那只表晃了眼,注意力稍稍转移,“咦沈律,这只表没见你带过呢,新买的吗?”
沈予栖轻轻摩挲一下表带,云淡风轻道:“男朋友送的。”
常曦:“?”
“男男男朋友?”常曦大声重复,在空旷的航站楼里引得过路人纷纷侧目。
她赶紧捂住嘴,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小声问:“你追到季老师啦?”
沈予栖想到季微辞和fraser说的话,垂下眼笑了笑,“嗯。”
常曦觉得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作为很早就看出沈予栖心思的人,很有资格感叹一句:“得偿所愿,不容易啊。”
沈予栖没有接这句话。
不容易吗?
他不喜欢大众认知中关于暗恋痛苦的解读,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说到底是自己情愿的,强加在对方身上也不过是拙劣的自我感动。
即便知道季微辞心很软,真的会因为那些事而心疼,会许给他更多的好,甚至会更爱他。
他也从不用这个在季微辞面前卖乖。
爱不是关于付出的等价代换。
季微辞这几天除了忙工作,就是和陪陈威处理陈老的后事。
陈老是上一代功成名就的科学家,不同于一个普通老人的离世,后续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来拜访的大多也都是科研体制中的人。
陈威的父母皆从事普通工作,对这方面不太了解,所以大部分责任都落到陈威身上。
季微辞的帮忙给陈威减轻了相当一部分负担。
科研体制是相通的,即便领域不同,也还是有许多人知道季微辞,却没多少人清楚他与陈老的关系。
部分知道内情的,稍微一想也能想明白。
“是我弟弟。”陈威面对问询统一这么说。
季微辞第一次听到时微微怔愣片刻,默认了这个说法。
“这些天多亏你。”
饭桌上,陈威诚恳地说。
季微辞摇摇头,没承这份谢,只说:“应该的。”
陈老把褚清当亲女儿,把他当亲孙子,就连陈威都把他当作家人看待,他做这些事是当然应该的。
陈威看着对面人一如既往平静淡然的面容,突然就想起那天在病房里,透过窗户看到的那一幕。
原来季微辞这样的人,也会允许某个人如此热烈、紧密地拥抱自己。
其实这些天,他时不时就会想起这件事。只是要忙的事情太多,暂时没时间深想。
他早在心里认定了季微辞是他弟弟,所以心态也不免往家长的位置上靠。
陈威还记得某天季微辞看完爷爷后,爷爷高兴地同他分享季微辞身边有人了的事。
他有些哭笑不得,他觉得季微辞哪怕是永远一个人也不会过得不好,但老人嘛,总是希望小辈身边有人陪,盼着他们成家。
但总归是好事。虽然他想象不出季微辞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个男人。
怎么能和男人在一起呢?
同性恋这条路多苦啊,那么多宽敞的大路可以走,为什么非得走更艰难的这条?
陈威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季微辞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放下筷子,眼神有些疑惑。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陈威思索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季微辞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只是平静地点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