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微辞换了一身黑,给他本就冷淡的气场添几分凛冽的肃杀,黑色高领衬得他脖子和脸颊的皮肤更加苍白,人也更单薄了似的。
沈予栖想起那个暴雨倾盆的下午,孤身走进雨里的少年。
那次他只能远远看着,而现在终于可以陪在他身边。
二十多分钟的车程,沈予栖不到二十分钟就开到了。
他也跟着下车,走过去用力抱了一下季微辞,嘴唇贴在他耳边,声音低缓:“我就在这。”
季微辞侧脸贴着他温热的脖颈,点头时轻轻蹭动。
自从那次得知陈老生病住院后,季微辞隔几天就会来医院看看他。
但陈老清醒的时间很短,大部分时候都在昏睡中,每个人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去面对最坏的结果,可人面对生死总会心存几分侥幸。
病房里已经站满了人,隐隐有抽泣声传出。
陈威站在陈老床边,看到季微辞走进来,弯下腰在老人耳边说:“爷爷,微辞来了。”
老人安静地躺在床上,面容平和安宁,像是睡着了。
季微辞眼眶发涩,在心里默念了两句悼词,又轻声对陈威说:“节哀。”
而后沉默地退到旁边,隐在人群中。
不断有新的人进来与陈老道别,很快病房里就站不下了,有一部分先来的人退到走廊上。
季微辞辈分小,想主动退出去,却被陈威阻止,将他拉到身边站着。
房间里没见过季微辞的便都知道,这个年轻人是陈老认定的关系亲近的小辈,可以和亲孙子并肩。
结束最后的道别,推车轮子沉闷的滚动声在一片凝滞得化不开的沉默中响起,季微辞跟着陈威去和医院及殡葬机构办遗体交接的手续。
“爷爷走的时候没什么遗憾。”
陈威突然看向季微辞,说:“他这辈子为数不多耿耿于怀的事,就是褚姐和季哥的意外,这个心结在他见到你后也解开了。”
季微辞一直觉得是陈老为他揭开尘封多年的真相,解开与父母死因有关的心结,殊不知对于陈老来说,能看到褚清和季衡知的孩子健康平安长大,甚至继承父母的遗志,这也是莫大的安慰。
除了亲属,来见陈老最后一面的人陆陆续续也都离开了,季微辞陪陈威办交接,也留到了最后。
时间不早,陈威让季微辞先回去休息,一路将他送到电梯前。
“有什么事随时找我。”季微辞说。
陈威努力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微笑,点头应好。
季微辞看着关上的电梯门,心里闷闷的,不太舒服,他在这一刻特别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变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他好像变得脆弱了,变得情绪更容易被牵动,变得会被感性占据思维的上风。
痛、分别,爱、依赖,它们是相伴相生的关系。
这是好的转变吗?
他不知道。
电梯门开,季微辞走出来,慢慢往医院外走。
而后他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沈予栖。
昏黄的路灯将沈予栖全身拢上一层薄薄的光晕,在冬日的夜色里显得暖融融的。
沈予栖向他张开手,声音温柔得仿佛能化进夜色:“抱抱。”
季微辞走向他,想:幼稚,对小孩子才这么说话。
下一秒整个人卸力,撞进了沈予栖怀里。
沈予栖稳稳接住,收紧手臂,结结实实地拥抱住他。
被熟悉的味道和温度笼罩,季微辞飘忽不定的心终于重新落入胸腔。
无论如何,有人会接住他。
他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病房窗边,陈威看着楼下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心头巨震。
他安排好所有事,独自一人回到空荡荡的病房收拾东西,拉开窗帘时下意识往外看,就看到了这一幕。
即便只是远远看着,也不难分辨出与季微辞亲密拥抱的是个男人。
门外传来声音,似乎是有人要进来,陈威下意识拉紧了窗帘,牢牢掩盖住他看到的一切。
回家后,沈予栖不放心季微辞,没回对面。
他们不是第一次同床,但如今关系不一样,总会有些别的意味。
然而沈予栖只是规规矩矩地从背后抱着他,什么都没做。
季微辞安静地侧躺着,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然而片刻后,他突然动了动,翻身面向沈予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