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是褚清的老师,更是真心将褚清当作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的。科研辛苦,保密严格,没有亲人在身边的他们就像亲父女一样彼此照看,所以他看季微辞确实有几分看自己家孙子的心态。
这是个很好的孩子,他能够健康长大,还成长得这么优秀出众,是因为他足够坚强、努力,或许还有一些运气,但这都无法磨灭褚清和季衡知没有尽到父母应尽的义务这一事实。
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而忽略自己的孩子,不管他们成就的是多么伟大的事业,有多少人因他们而受益,然而对于季微辞来说,他们始终是亏欠的。
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的脆弱、需求、感情,都不应该被当作牺牲品献祭。
“你是个好孩子,即便没有父母在身边,你也自己长成了。”陈老眉眼柔和,“保密的意义在于保护,我选择告诉你,是因为有时候知道真相也是一种保护。”
他并不想季微辞一直活在对父母死因的懵懂里。
季微辞有资格得知一切,那是他的亲人。
季微辞坐在床边,手上拿着那份血淋淋,却又意义非凡的资料,安静地听着,如同聆听家中最亲近长辈的教导。
他看完了全部资料,将纸页重新放回档案袋里,又将字迹暗淡的封条重新贴回去,这份档案就恢复了原状,好像从未被打开过。
季微辞抬眼,问了一个陈老从没想过他会提到的问题。
“您把这个给我看,没问题吗?”他说。
他指的是资料中最后提到的有关保密协议的事。
保密协议里清晰地写着,要求所有目击者和知情人员在保密级别被降下之前,不得将事故原因、细节等透露给其他人。
陈老微愣,随后带着病态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他摇头,平淡道:“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顾虑什么。”
季微辞点点头,将档案袋放回原本放它的抽屉里,才站起来,郑重地对着病床上的老人鞠了一躬。
“谢谢您。”他表情严肃、眼神清明,很久都没有直起腰来。
不止因为这件事,还有曾在父母葬礼上对他说的那些话、得知他被调查组带走后第一时间赶到,以及那些他从未体会过的源自于亲人的关爱。
“快起来,是要让我这个老头子下床扶你吗?我可是手都要抬不起来了……咳……”
陈老咳嗽几声,声音有些沙哑,支撑着说同季微辞说了这么久的话,他的身体也已经到极限了。
季微辞听到咳嗽声,有些懊恼于自己没有早发现老人身体不适,赶紧直起身,想要喂他喝点水,却发现杯中的水早已经凉透。他轻轻皱眉,扫视病房,找寻是否有饮水机。
“不用,你去把陈威叫回来吧。”陈老看出他的意图,摆摆手。
季微辞只能放下水杯,出去找陈威。
拉开病房门,才发现陈威就坐在对面病房门口的椅子上,身边放了一个半米见方的小纸箱,他正看着地板,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动静,他回过神,看向季微辞。
“聊完了?”他说着,站起身,双手托起身边的纸箱。
季微辞见他朝自己走过来,不知为何有种预感,或许陈威对他们在病房里聊的内容心知肚明。
“嗯。”他简单应道。
陈威抱着纸箱,跟在季微辞后面进了病房。两人一起走到床边。
陈老的精神与刚开始相比差了不少,脸色也有些灰败,但眼神依旧平和清明。
他看一眼陈威,目光扫过他手中的箱子,轻轻朝陈威点了点头。
陈威接收到爷爷传来的指令,转向季微辞,将手中的纸箱递了出去。
季微辞一怔,下意识看向陈老。
不等他开口询问,陈老就说:“这是你父母的一些遗物。”
“这里面有你父母的私人物品,也有事故现场去污后整理出来的东西,原本是跟档案一起封存的,这次我做主,也一并拿出来了。”
季微辞愣愣地接过纸箱,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陈威第一次见季微辞露出这么懵懂的表情,他看见的季微辞永远是冷静到有些冷漠、理智得不近人情的形象,禁不住稀奇地看了好几眼。
然而季微辞的失神是短暂的,他很快调整过来,手臂收紧,牢牢将纸箱抱在怀里。
“谢谢。”他再次郑重地说。
陈老每天能清醒的时间不长,取决于身体状态,今天应该是趁着清醒就立刻叫季微辞过来,才能说上这么一会儿话。
陈威将支撑起的病床摇下去,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护士推车进来,给陈老打了一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