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栖关掉主灯,只留下一盏床头灯,躺回床上就见季微辞将被子拉到下巴,只露出一个脑袋。
他从胸腔闷出一声笑,笑完才问:“明天正常休息吗?不会忙到周末也要加班吧。”
季微辞动动脑袋,向沈予栖的方向侧了点,答道:“明天休,后天要过去。”
“怎么忙成这样?”
沈予栖看着身边人因为朝他的方向侧头而被压住的半边脸庞,因为倦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听他因为躺着说话而带着些鼻音,撒娇似的声音,只觉得世界末日就在下一刻来临的话也没关系。
“从研究阶段到开发阶段,要协调的事情太多了。”季微辞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些倦意。
“要这样忙多久?”沈予栖有点心疼,但没有立场多说什么。
“顺利的话,明天春天吧。”季微辞不能透露太多项目信息,只是说,“如果明年试点成功,可以帮疾控减少60%的重症病例高峰。”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淡淡的,可话里隐藏的信息却一点都不轻。
但沈予栖很熟悉他的各种表情神态,以至于能发现他比平常更亮的眼睛,更生动的神采。
其实在刚得知季微辞进了研究院工作时,沈予栖是很惊讶的。
他还记得高中时得知季微辞的父母死于实验室事故时的震撼,也还记得从舅舅口中拼凑出季微辞畸形的童年时的恻然。
基于这些事,沈予栖没想过季微辞还会选择和父母一样的路。
但仔细想,又觉得理所当然。
季微辞是这样的人,纯粹、强大、意志坚定。
沈予栖没忍住笑了笑:“好厉害啊,季博士。”
季微辞从沈予栖明显欣赏的语气中听出了调侃,有点亲呢的,他现在已经非常熟悉沈予栖的调侃或是玩笑了。
也是从这个过程中,季微辞才发现原来人与人相处时,有一些瞬间会产生某种微妙的雀跃感。这些细小的感受会储存在记忆里,久而久之,当你看到那个人,就会不由自主想起这种情绪。
这很奇妙。
沈予栖看着季微辞舒展的眉眼,“睡吧。”他温声道。
又说:“晚安。”
“晚安。”季微辞也说。
床头灯也被关上,屋里归于黑暗,一种令人心安的静谧在两人之中蔓延。
季微辞原本挺累的,眼皮又涩又重,然而闭上眼,却迟迟无法迎来睡意,他开始默默数自己的心跳声,这能帮助他入睡。
沈予栖也没有睡着,甚至思维还很活跃。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的确是有点超出他预想的节奏了,所以他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但季微辞的反应又让他难以抑制地生出期待和喜悦。
情绪被理智压着,崩得很紧。
他感觉自己好像长出了千万只触角,身边人的温度、细微的动作、轻缓的呼吸,与对方有关的一切都借由一只只触角传导进他的大脑里,让他即便是闭着眼,脑子里仍不停浮现季微辞此刻的样子。
似乎过去了很久,沈予栖听着季微辞逐渐舒缓平稳的呼吸,才轻轻翻身,睁开眼,放任自己去看对方安静的睡颜。
季微辞睡觉很乖,从躺下开始就没变过睡姿,呼吸也很浅,浅到有种让人想探探他的鼻息确认的冲动。月光透过未完全拉实的窗帘投进来,恰好照在季微辞莹白的脸上,沈予栖因此能看清他的面容。
从舒展的眉眼,到鼻尖、嘴唇,藏进被子里一小截的下巴,目光一寸寸扫过、如有实质般描摹,最终化成一声极轻的叹息,消散在融融的月光中。
而后沈予栖就见季微辞眼皮动了动,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但并没有睁开眼,只是无意识用指节蹭了蹭脸颊,手就顺势落在了脸颊边的枕头上,没再缩回被子里。
沈予栖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有什么动作。
又过去几分钟,见季微辞没有苏醒的迹象,他才松了口气。
沈予栖看着季微辞露在外面的那只手,有心想帮他塞回被子里,却又怕将人惊醒。
他忍不住伸出自己的手,虚虚对着季微辞的手比了比。这动作很幼稚,他却无声笑起来。
季微辞的手很好看,比他的小一圈,也不像他那么骨节分明,是手指修长、弧度流畅的类型,给人的感觉是精致漂亮的。
只是这样看着,心里就会源源不断地涌出满足感。可这满足感是短暂的,很快又会化为一种强烈的、难以压制的渴求。
他小心地靠过去一些,轻轻握住季微辞的手腕放回被子里。
两人之间的距离随着这一动作被拉近,近到沈予栖只要再稍稍往前一点,嘴唇就能碰到季微辞额前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