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国,是因为你喜欢的人吗?”
沈予栖本来还在低头看怀里的生态瓶,闻言明显愣一下,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问题。
他没有马上回答,看向季微辞,目光从对方流畅的侧脸,滑到被镜片掩盖住一半的眼睛。
季微辞不是一个好靠近的人,这件事沈予栖八年前就知道。
但季微辞其实非常好懂。
他是简单的、纯粹的、不屑于伪装的,只要能透过他冷淡的外表看向真实的他,就能读懂他。
不知是不是因为镜片的遮挡,这一刻,沈予栖突然不懂了。
那点装出来的醉意被敛去,他坐直了些,双目是清明的。
但他又觉得酒精还是有些麻痹了自己的思维,因为这一刻他做不出任何理性的判断。
或许只是不想对季微辞撒谎而已,即便这一时的冲动不知会带来什么后果,即便可能是满盘皆输,他还是几乎是本能地坦诚道:“是。”
“出国之后,我发现我还是忘不了他。”他看向季微辞,眼里的情绪深而沉,第一次丝毫不加掩饰。
季微辞没有立即接话,他专注地开着车,神色与平常一般无二,似乎刚才的问题只是心血来潮的随口一提,并不是真的在乎问题的答案。
前面有个红灯,他慢下车速,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方向盘的皮质纹路。
其实季微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那样一个问题,只是在那一瞬间很想知道答案。
他鲜少对旁人的私事产生好奇心,可这个人是沈予栖。沈予栖对他来说的确是特别的。
季微辞察觉到自己心中有一股情绪在翻涌,却不知那情绪是什么,来源何处。
他第一次发觉自己可以有这么多“不知道”和“不明白”,他像一个初次踏入无人区的旅人,每前进一步都是疑问和未知。
这种不知名的情绪在上次他问沈予栖是否还喜欢高中时那个人时也出现过,巧合的,那一幕也发生在车里,只是开车的和副驾的人对调了。
而这一次,这繁杂思绪更加强烈,更加找不到出口。
这感觉就像面对一道抽象感性的阅读题,他并不擅长这个,只能试图套用模板来答题,而这次无人帮他总结出合适的方法论。
“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人那么久呢。”季微辞看向沈予栖,他将这种理不清的情绪暂时归结于求知欲,于是认真发问。
红灯开始十秒倒计时,季微辞转回头,反光的镜片再一次掩住他的眼睛,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值得吗?”他又下意识接道,说完立刻就后悔了,狠狠拧一下眉心。
沈予栖喜欢谁是他自己的事,他有什么立场和动机过问?即便是朋友也有些过界了。
一句“抱歉”到了嘴边,却听沈予栖开口,斩钉截铁道:“值得。”
这话接得太快、太坚决,以至于季微辞一时愣住,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
“他太好了,所以值得。”沈予栖的手轻轻拂过怀里的纸箱,突然笑了,似乎只是提到这个人,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
季微辞没有再针对此事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认真道:
“你也很好。”
沈予栖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开口道:“我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季微辞不太理解地看过去一眼。
沈予栖说:“我会骗人、耍心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为了接近他,用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办法。”
他的说得如此轻松平缓,不像是在说自己,倒像是在评价一个有深仇大恨的陌生人。
他这才看向季微辞,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不敢让他看到这样的我,他知道了,或许会对我唯恐避之不及。”
车开到一条十字路口,又停下来等红灯。
季微辞拢起眉,这回眼镜片都掩不住他眼里的不赞同。
他不喜欢沈予栖这么说。
自己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和语言总结的人,这一点季微辞从小就知道。
他也不认为自己对沈予栖很了解,可他一直觉得,如果要用什么词去形容沈予栖,那一定不会是个贬义词。
这种认知追溯起来,或许从高中时期就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