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那宝贝眼珠子?”
报告厅第一排,一位头发半白,精神矍铄的老人目光凝在ppt展示的数据图表上,侧着身子问身旁另一个看起来年轻些的中年男人。
病原微生物研究所所长杨远光没有正面回答是与不是,只是笑呵呵地接话道:“刚满26,博士刚毕业。”
“目前我们已经完成两组模型构建,初步结果显示,筛查灵敏度提升了12.3%……”青年仍不紧不慢地说着,他声音清冷、语调平静,仿佛只是在开一场再寻常不过的组会。
然而现场时不时的骚乱和此起彼伏的讨论声都反复证明这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设想。
“年轻人能力强,有几分傲气啊。”研究院副院长魏棋认真听着每一组数据、仔细比对每一个图谱,又将目光从ppt转移到那年轻人平静无波的面容上。
他虽说了这么一句不褒不贬的话,心里却暗暗赞叹这样的年纪就能做到如此沉稳有度、宠辱不惊,是能挑大梁的好苗子。
“这您可真是误会他了。”杨远光收起炫耀的神色,生怕自己这位得意门生的冰块脸先把魏副院长冻坏了,再把项目批复冻没了,连忙解释道,“这孩子就是看着冷,其实很踏实,心无杂念,是能沉下心搞研究的。”
魏棋倒是有些意外,很少听杨远光给谁这么高的评价。
杨远光看一眼四周,凑近压低声音道:“他是季衡知和褚清的遗孤。”
魏棋闻言一愣,再次看向讲台上人的眉眼,似乎想以此找到故人的影子。
逆光看不太真切,然而他的神情却不知不觉柔和下来,沉默好一会儿后才感慨道:“没想到他还会选择科研这条路。”
将近十年过去,他也早不记得葬礼上那个少年的样子,只隐约记得那身影很单薄、很孤独,所以此时发自内心地庆幸故人之子在看不到的地方悄然长成,还长成得这样卓越、耀眼。
“以上。我是病原微生物研究所,抗性突变预测实验室季微辞,谢谢。”
说完本该出现在汇报最开始的自我介绍,随着那道台上身影微微欠身鞠躬,报告厅里瞬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为了使ppt显示更清楚而被关掉的几盏灯陆续亮起,众人这才能看清发言人的身形面容。
他一身规整的深灰色衬衫,下摆塞进黑色西裤里,掐出细而韧的腰,原本未打领带显出几分休闲,然而他沉静从容的气质又中和了这一点随意,得体又赏心悦目。
挺拔修长的身姿被射灯在地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就连那影子都是亭立如松的。
那张脸实在太引人注目,几乎是见之难忘。他的气质太特别了,如高山之巅融化的雪水、广阔湖川漂浮的冰原,以至于如此精致清隽的五官给人的感觉依旧是冷淡的。
季微辞依旧站在台上,报告厅里的灯都被打开,四面八方的灯光将他的脸照得莹白,绝好的骨相便自动排列出合适的阴影。
各式各样的目光随之而来,比之汇报时更甚。
他似乎不太喜欢这样的“十目所视”,便再次拿起话筒请台下的老师前辈们提问,无论问题多么复杂尖锐,他的声音始终冷静从容。
“季微辞不愧是pmi(pathogenicmicrobiologyinstitute/病原微生物研究所)最年轻的高级研究员,想法就是前沿。”
“人家不仅想法前沿,还能落地呢,看那实验数据,多扎实。”
“你们看到魏院看季微辞的眼神了吗?就那种宗门长老看门内天骄的眼神……”
“也没有你们说得那么厉害吧,终究还是年轻了点,资历尚浅。”
“这倒也是,缺少经验。”
“而且他长得……年纪又那么小,说不定就只是做汇报当个花瓶,主要工作可能都不是他做的。”
“没准……”
“你们懂什么叫天才吗?”一个冷静的女声突然插进来,“他年纪这么小、资历这么浅,就能做出诸位多吃几年饭也做不出的东西,不是衬托得你们更加没用吗?”
“哎呀楚姐,怎么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另个一个男声不阴不阳地接话道,“这研究院可是天才扎堆的地方,天才是常态,为数不多的那些庸才也就只能靠资历和造谣来挤兑人了。”
病原抗性突变预测实验室的几位研究员和助手本来在一边高兴地听墙角,听别人夸季微辞他们也与有荣焉,谁知这几人没说几句就开始乱嚼舌根。
性格最直爽的博士后楚璇和年纪最小的助手吴枫最先沉不住气,开口反击。
那几个人循着声音看来,既有背后议人被抓包的心虚,又被那几句话刺得心生怒火,本想回敬一句“难道你们就能做出来吗”,然而目光落在那几人的名牌上又瞬间偃旗息鼓。
能说什么呢?人家和季微辞一个实验室的,还真就做得出来。
谁叫做科研就是各凭本事,即便再不想承认,在实打实的成果面前,什么资历、经验、地位……通通不值一提。
季微辞好不容易从各所所长和一众前辈老师的包围中逃脱出来,就撞上这有些尴尬的对峙。
吴枫立马机灵地打圆场:“好了好了,小季老师来了!小季老师今天大杀四方,不请客说不过去吧?走走走,食堂吃饭去。”
季微辞七窍玲珑心6.99窍都点歪在了智商上,情商几乎不使用,根本察觉不出气氛有哪里不对,更猜不出刚才发生过什么,闻言点头简洁道:“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