氛围逐渐安静,但并不平静。
车在路上行驶过半,宫学祈还没有开口说过话,他静静地坐在那儿,眼帘微垂,盯着手心的血迹发呆。
“宫先生,”闻真找到湿巾,小心翼翼地选择字眼,“我给您擦一擦,好吗?”
宫学祈无动于衷,手掌有林遇东的血,也有对方残留的余温。
即便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对方仍旧提醒他做自己,这是有多理解他、包容他,又是多么的爱他。
他到现在,真正见识了林遇东优秀的品格,也是最值得钦佩的一面。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宫学祈很自然地想到这句对联。
他和林遇东都错了,他们不止是情侣或敌对的关系,他们注定永生相伴,哪怕没了爱情,也会有深厚的情谊,这份感情就是精神共鸣。
“老师,”闻真把手递到他的眼底下,“给你,不要难过。”
宫学祈这才发现,他的视线已经模糊,陌生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闻真递来的纸巾是给他擦眼泪的。
本人都吃惊的程度,当初被告知瘫痪时,他都没流过一滴泪。
“谢谢。”
他接过纸巾,擦去眼角的泪痕,眨眼间便振作起来。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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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遇东被送往华人区最大的医院抢救,手术时间长达12个小时。
宫学祈始终等在家属房,期间吃了点东西,还有心情看时尚杂志,但就是不肯去休息。
他认为林遇东可以挺过来,想要亲耳听到医生传来的好消息。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夜幕即将降临。
医院的灯光射出苍白光线,双层气密门把患者和家属切割成真空地带,每一次自动门开启都会裹挟着血腥味与酒精味的混合气流。
直到天空彻底变黑,几位医生终于走出那扇门,一个个都累得汗流浃背。
不过所有付出都值得,主治医生向宫学祈宣布结果:“手术很成功,林先生已经过了危险期,什么时候清醒还有待观察。”
闻言,等在外面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医生心有余悸地补充:“若是再晚来几分钟,情况就不妙了,林先生吉人自有天相。”
宫学祈微一颔首:“谢谢。”
经过漫长的等待,心中的石头落下。
手术室门开启,医护人员将患者推出来,准备送往高级监护室观察。
宫学祈终于能见到人了,他看着林遇东脑袋上的白色绷带,胸口积压的情绪开始猛烈翻腾,他摸摸对方的小臂,然后理了理手术衣,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医护人员有耐心地等待,因为他的动作温柔不鲁莽,传递出一种安全的信号。
“他大概什么时候醒?”宫学祈抬起眸子,用那种轻慢缓和的语调讲话。
护士柔声回道:“还要观察24小时,宫先生别急,他已经没事了。”
这话不严谨,但很安慰人。
宫学祈表示感激:“辛苦你们。”
保险起见,林遇东被转到监护病房观察一天。
这是难捱的一天,不过宫学祈没闲着,主治医生和他聊完具体情况,他便为住院着手做准备。
他叫人把部分行李搬病房,决定留在这里陪伴林遇东,直到对方健康出院。
不止行李,他还叫闻真搬来设计工具和设备。
他敢于说实话:“林遇东还在昏迷,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创作。”
就像十几年前那样,车祸带给他灵感,林遇东的遭遇同样燃起他创作的□□。
他的脑子里全是新鲜的玩意儿,如同一场风暴,不断冲击着他的思维,激发出无数火花。
他根本忍不了!
夜晚就这么熬着,折磨似乎没完没了。
第二天上午,宫学祈迎来两个好消息。
一是林遇东提前转病房,彻底告别危险期,只需等待苏醒。二是宫学祈摸到了自己的画笔和稿纸,终于如愿以偿地付诸行动。
他们有足够的活动空间,林遇东躺在床上昏睡,宫学祈就在不远处画画,若是激动了,他就滑着轮椅去亲林遇东,或者摸摸这摸摸那的,他像个幽魂一样在病房里飘来飘去。
他总忘记林遇东在昏迷,就像林遇东经常忘了他是残疾一样。
病房里的场景诡异又和谐。
医生们都在私下谈论:“看看人家,住院了还这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