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借着缓冲,安稳落地。
借着清晨的微光,项弦看清了偷袭者的模样,对方身穿黑蓝武袍,武袍外又穿戴了亮银打造的简单甲胄,左肩戴甲,胸膛则有一斜系的护心镜。
敌人长身而立,身高与他相仿,五官深邃俊秀,眉形似北地汉人,双目中隐约带着一抹灰蓝色的反光。
他的皮肤白得不像常人,犹如长居墓中、不见日光的鬼魅,眼神里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妖艳之美。
被他直视之时,项弦竟隐约有种眩晕感,那眩晕感突如其来,很快就被毕生修为所驱散。
“兄台,你从进大同府就追在小弟身后,”项弦沉声道,“究竟有何贵干?”
偷袭者冷笑一声,抬起手掌,掌中出现了一物——项弦的腰牌。
项弦顿时色变,那蓝衣青年已不再恋战,抽身离开。
项弦绝不能容忍他就这么离去,当即稍一躬身,化作笔直利箭疾追而去。蓝衣青年展开双臂,犹如飞鹰般投入悬空寺,然而项弦所过之处,卷起一道狂风,就像流星笔直坠向他的逃遁之地。
“别走!”栈道上,项弦的怒喝回荡于群山中。
悬空寺东侧,废弃楼台前,一声爆响,木台与砖瓦飞散,现出石刻的古佛尊容。
项弦总算截住了对方去路,锁定了他的全身动作。
蓝衣青年做起手式,手中现出一把缠绕着靛蓝色烈焰的唐刀。
项弦依旧空手对敌,稍一使力,脚下栈道木板哗啦破碎。
他借力冲近,蓝衣青年在空中一式旋劈,项弦避开刀势,以空手入白刃的神技,竟是悍然来抓他的兵器,青年再抖腕,两道刀气纵横交错袭来,项弦只得后仰避开,收拳出腿。
蓝衣青年唐刀尚未回转,以刀柄一横格挡。
一道锋锐气息射去,项弦蓦然抽身,平掠三丈,刀气带起数缕断发在空中散开,侧脸被划出一道红痕。
两人短暂交锋后再次分开,各自站立于悬空寺西陲两道断柱顶端,蓝衣青年改而双手握唐刀,项弦食指中却旋着一枚玉玦,朝对方笑了笑。
那是个雕琢精美的龙形玉玦,通体晶莹剔透,内里隐有蓝光闪烁。
蓝衣青年:“……”
“交换信物?”项弦道,“让我看看,你还带了什么?”
项弦盘膝坐在柱顶,又朝那青年晃了下从他身上摸来的小腰包,开始检视战利品。
蓝衣青年:“………………”
小包中全是那人的随身之物,还有一些信件。项弦很有分寸,没有冒冒失失地拆信。
他取出一张太行山的地图、一个古朴的药瓶、一些碎银,以及一枚琥珀方印。
“萧什么?”项弦把印鉴盖在手背上,说,“萧琨?哦?你叫萧琨?”
项弦把对方的随身之物翻了个底朝天,那名唤萧琨的蓝衣青年当即忍无可忍,怒吼一声,唐刀蹿起蓝色烈焰,朝他疾冲而来!
“哟!这儿怎么还有张出生纸?”项弦尚未翻完,金雷之声大作,萧琨的攻势已到了面前。项弦不得不将战利品以布包草草一兜,起身迎敌。
悬空寺木柱折断,发出巨响,沿途两侧木栈道俱化作碎屑飞滚,乌云聚合,雷云咆哮,射出旋转的冰晶与飞弹,朝着项弦追踪而来。
项弦成功激怒对手,知道必须拿出真本事了,否则这厮气得发狂,整个悬空寺都会在这强悍气劲下垮塌。
他顶着那青年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一退再退,伸手到背后,解下佩剑,却不将它拔出鞘,只连剑带鞘横于身前。
项弦挽了个剑花,欺至近前,萧琨悍然不退,以唐刀撩起一道晦暗天幕下的闪月,直取他的咽喉。
项弦抽剑!
一道金光横亘世间,鞘中藏剑犹如有灵之物,嗡嗡作响,只出三分剑刃,金光已令萧琨无法直面,光芒在两人面前爆发如骇浪。
铮然声响,项弦再收剑,锁住了萧琨的唐刀。
“去罢!”
随着巨大的推力,萧琨撞向悬空寺,撞破外墙,坠向释尊像身前。他反应极快,尚未落地就已卸去疾冲之力,蓦然站起,朝向天空。
萧琨猛烈喘息,高处传来项弦的声音:“好身手。”
萧琨手按唐刀,身上被刺穿、刮破的伤口自发快速愈合,正在他以侧躬式,将用手掌抚过刀刃发出惊天一招时,项弦却做了个“后会有期”的手势,在悬空寺外闪身消失了。
萧琨平静下来,收刀,发出刃鞘相撞的清音,追着项弦而去。
项弦沿高崖吊桥飞奔,离开悬空寺区域,回头再看,已甩开了萧琨。
这家伙当真好身手——项弦心想。好久不曾这么打过架了,他究竟想做什么?耽误一夜,悬空寺外又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打斗,消息早已惊动了大同府中的金军,完颜宗翰受到奇耻大辱,绝不会甘心。
项弦站在风雪山巅,眺望远方,金国兵马正朝着此地汇聚。
他几下纵跃落入山谷,在隐蔽处端详地图,寻找那名唤公孙邦的俗家弟子藏身下落。是日,穿过玄岳山中幽径后,项弦抵达一处隐世村落中,村内只住了十余户人家,俱是燕云十六州毁于战火时,进山避难的大同府住民。
“认识一个叫公孙邦的人么?”项弦打听道。
村民们纷纷警惕地看着他,项弦解释道:“我是流云大师派来的。”
“不知道。”正在取水的村人答道,“出去吧,这里与世无争,不清楚你们的恩怨。”
项弦略有点烦恼,不少人来到村口看他,片刻后,目光挪到他的玉玦上。
项弦先前将从萧琨那里夺来的玉玦代替自己的腰牌,别了上去,此刻这枚龙形玉玦正在发出微弱的光,并嗡嗡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