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萧遥提起裴洄的衣领,把小家伙拎到温兰殊身前,“择日不如撞日,来给我小外甥拜个师。”
裴洄:“……”
裴洄叫苦不迭,这亲娘跟亲舅真是一样的急性子,说来就来,拜师不得准备好礼物登门拜访然后磕头?这会儿怎么送礼,怎么磕头?这么多人呢!
“你……小外甥?”
“裴家六郎,裴洄。”萧遥介绍着,“脑袋瓜不算迷糊,勉强算得上机灵,看书也不多,不过进士要考的都看过了,做你的学生够格吧?”
温兰殊这会儿拿乔起来,“哦?原来是裴洄。不了,我现在有一个学生就够了,带不了那么多。”
“别这样嘛十六郎,这小子以后说不定能成才,收个便宜学生,沾沾光也好。”
温兰殊气笑了,“我收他为徒,谁沾谁的光?”
“论才华,他沾你的光,论人情世故,你沾他的光。你不会不知道裴氏意味着什么吧?更何况我这小外甥还是长房一脉,以后要继承他爹爵位的。”
这下把红线气炸了,“不就是个爵位,谁稀罕!”
裴洄不甘示弱,“嘿你这小妮子说什么……”
红线撸起袖子,反正最近一直在练剑,拳法也粗通了点儿,刚好拿这小纨绔练练手,“说我家公子不稀罕你的爵位!陛下要给我家公子封侯,我家公子不稀罕你知道吗!不像某些人,有个爵位恨不得捧在手里让所有人都知道!”
“好了红线……”温兰殊好言安抚,“咱们走吧。”
他转身拉着跃跃欲试的红线,红线却对裴洄扮了个鬼脸,挥拳至半空耀武扬威怎么拉都拉不动,温兰殊无奈,“好了红线,回去给你做水煮鱼、糯米糕。”
红线愤愤地回过头去,还不忘去石榴树下牵起自己的兔子花灯,跟温兰殊蹦蹦跳跳回去了。
裴洄指了指红线,“嘿不是,小舅,你就这么看着她欺负我?一个卢英时,一个小妮子,都敢骑我头上来了是吧!好男不与女斗,不是我打不过你,是我不稀得打你……”
萧遥听小孩吵架也听烦了,揪起裴洄的耳朵,“你目中无人也该有个限度!你要拜人家为师,就得谦逊些明白吗!这样惹了人家身边的婢女,婢女以后在他面前说你坏话,你怎么做人?!”
“我为什么非得拜他为师!”裴洄挣脱了萧遥的手,耳朵红得发烫,“他不喜欢我!你们,你们都不喜欢我,因为我以前考第一,所以你们可能不说,我现在不是第一,你们所有人都不喜欢我了对不对?还逼着我去拜师,让我碰一鼻子灰受这闲气!小舅你坏死了,我讨厌你!”
说罢,裴洄一溜烟跑远了,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萧遥没想太多,这孩子从小到大没受过挫折,一旦碰壁就会往最坏的方面想。考不了第一在他们眼里其实无伤大雅,萧夫人很有可能也没那个想法,只是为了鞭策孩子才故意那么说。
但是裴洄是小孩,大人的世界很复杂,他不懂,他只知道考第一,家里人开心,没人能挑他的错处,所以在失去这份荣耀后,就变得患得患失,想要夺回自己的荣耀,为此不惜伤害别人。
小孩的世界就是这么单纯,要好好读书,要被人注意到,所以会故意闯祸,又或者自残,在学习上斤斤计较,为的不过是父母能在百忙之中分一点眼神给自己。
萧遥干脆坐到一旁的茶馆,他不打算走,一旦走了,如果裴洄回来找不到他就不好了,这处茶馆离裴府很近,裴洄要回家,肯定能看见他。
他当然也知道,卢英时和温兰殊有关系,就算是为了卢英时,也该表态对裴洄不感兴趣,两个孩子毕竟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他点了一壶茶,茉莉味的,喝在嘴里苦涩无比,一点儿也没酒好喝,为什么文人会喜欢喝这种东西?
萧遥回过头想跟店小二说点什么,刚好在角落靠窗那里看到了柳度,心想可真是巧。
但他转念一想……柳度一直在这儿?那岂不是红线和温兰殊吵架的内容都被听见啦?都说有爵位的是皇亲国戚不好惹,柳度怎么这会儿依旧风度翩翩,往茶杯里倒茶,时不时浅呷一口。桌面上摆着棋局,他一边看棋谱一面自己下。
“小郡公,你真是好兴致啊。”萧遥唤着柳度,上次一局樗蒲,俩人算是正式认识,“怎么又是一个人?”
“人多吵闹。”柳度神情淡然,让萧遥怀疑这人是不是得道成仙了,一点儿常人的喜怒哀乐的都没有。
“这儿还不是平康里的鸣珂巷,那儿才吵闹呢,丝竹管弦,嘈杂热闹。我说你怎么不好狭斜游,原来是不喜欢吵啊。”萧遥坐在柳度对面。
这会儿茶馆里的琴师刚好在弹《止息》,这是一阕静心的曲子。“这家茶馆的琴师,比我府上要好,所以我会经常来。”
萧遥挑了挑眉,“郡公家财万贯,为什么不直接把琴师买回去?”
“松柏茂竹长在自然之中方有拂云之势,一旦围植,便只能困在一小方天地,被人裁剪修饰。喜爱琴声,来听便是,何必把人家带回去,显得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