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羌兵营中本就缺粮,这余粮便是他们眼下最紧要的,若这最后的余粮被他们截下,羌兵士气必定大溃,再无一丝战意!
脑中一瞬间不由想到了已在羌兵营中被困了三年多的巫聿胜艳……
巫亚停云手握无刃刀,咬牙一喝!立时改阵为长蛇,领兵追了上去!
赫连绮之远远看见巫亚停云带人追了过去,眸中似笑非笑,转而对身旁护守着他的赫连秀道:“舅舅可以去了~”
巫亚停云一追出战场外,便闻到一股异味,顿觉不对。阵中厮杀的南冥和林海看到她孤军追出,心中亦立时涌现不安,排开面前厮杀的兵卒就要追来!
木比塔身后的运粮车已然被巫亚停云孤军冲散,拉车的羌兵把粮车扔在巫亚停云孤军四周,便四散而逃。
而原本率领运粮车奔逃的木比塔此时已经回转身来,坐在马上看着被粮车包围的巫亚停云和数十名夏军,笑盈盈地服下了一颗药丸。
巫亚停云面色已凛,立时喝声道:“后撤!”
便是同时,三支火矢从远处极准无比地射落在了几辆粮车上……
大火轰然而起,沿着地上事先倒于枯草上的桐油迅速燃起,只一瞬间便带燃了剩余粮车,浓烟迅速漫开,其间飘出的却是一股浓郁又炙人的药香。
“是……毒烟……!”被药香包围的巫亚停云立时感觉到血液上涌,口鼻渗出了血来,眼前黑芒阵阵,踢马便欲冲出。
然守在浓烟外的木比塔也已向她冲来,手中长刀一提便向巫亚停云迎面砍去。
南冥、林海惊见,呼声欲狂。
巫亚停云勉力格开一刀,肩臂仍被砍中,翻下马来。
她身后的夏军来救不及,被毒烟所窒,一个个都从马上翻了下来,倒在浓烟中爬不起身。
巫亚停云翻滚在地,手足都在打颤,口鼻不停渗血,起身不及,被木比塔一把长刀抵在了脖颈间。“夏军还打么?!”
木比塔咧嘴笑着,大声喝:“还想不想要你们主将的命了?”
巫山秋雨、青阳子惊闻,不顾身旁羌兵追砍之势,飞身便向巫亚停云而来。
“后……后撤……”林海呆呆地站在两军阵中,颤声开口。四周兵卒皆怔,原本士气正高的夏军面面相觑。
“……后撤!”林海再度下令,与此同时南冥领兵便欲冲上前。
木比塔毫不留情地一刀划上了巫亚停云后背,而后一把将人拽起,长刀再次抵颈。“再往前冲呗,看是你们冲得快,还是本将军的刀……”
木比塔的话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远处一道白如净雪的身影,如蝶影一般,影绰间便向着羌军所在掠近了。
如梦如幻,似魅似仙。
脚下轻点万军头颅罢,不待他们有感,那道白影已经落在了羌军丛中、赫连绮之的马背上。
赫连绮之几乎没能看清她是如何靠近,等到心门猛然一窒,又猛然松落时,女子温热的手夹着一根银针,已然抵在了他的颈后。
几缕纤长的白发被风沙扬起,从身后拂到了他的面前。
女子宁淡沉远的语声亦随风沙拂入耳中。
“蔓绮草之香烈性,拖不得半个时辰。”端木若华看着身前的赫连绮之,语声沉静而幽远:“师弟制好的解药,予我救人,也救你自己罢。”
赫连绮之本能地向后回转过头,对上了女子那双曾经熟悉,后来不见,常如远山雾岫一般明澈又宁远的眸。
“师姐。”赫连绮之脸上的梨涡浮现而出,一霎时笑容明媚又可爱。“好久不见。”
第371章他乡临睨极
马背上立身之人目光向下斜掠,与回首向她望来的那双圆亮眼瞳,目光相接。
一者目中流萤轻闪、似有光;一者目中沉宁如山,静无风。
“倒未料到,师姐竟还活着~”赫连绮之望着一身净寒白衣、满头白发胜雪的女子,只是笑言:“此生能再见到师姐,绮之心里十分高兴。虽然同时也有那么几分遗憾~”
两军阵前,万军丛中,此一方军马背上。端木若华只是看着他,并不多言。
“师姐的眼睛也已复明了~内息强胜,还似远胜当年。”天光恍恍下,赫连绮之的眼睛不由得注视在女子随风扬落的白发上,目光有些迷离。“三年前,分明已是病体难遏、油尽灯枯、回天乏术。便是连我也没有把握能将你治好,然此时此刻,师姐却只是白了发,人竟又好端端地站在了我面前。真像一场梦。”
注视在那雪白发色上的目光微久,不多时,赫连绮之才收回了目光。
思绪几转,赫连绮之想了想道:“以师姐当时的境况,还能有何法呢?难道会是花雨石醉心经年,一度妄言可让人起死回生、百病全消的那什么‘不死蛊’么?”
看着女子满头白发下,衬得更白更冷、微澜不起的面容,赫连绮之不经意间便是一笑,竟好似重新见到了少时的她。
颊边两个梨涡隐现出来,赫连绮之笑着道:“不过即便是有这种堪比仙药的奇蛊,花雨石又怎么肯拿来救师姐?要救也是救……哦对了,云萧师侄曾改投在花雨石门下,想必学到了不少蛊术相关,难道是他?”
明亮的大眼中一霎时笑意更为盎然,他玩味道:“也只能是他了吧?竟有能为三年内育出一味世间奇蛊用以救师……他对师姐,还真是用情至坚~”
下时又一瞬不瞬地看着女子的神色,赫连绮之又道:“不过师姐恢复如初,此刻此子却不在身边……想来他用蛊术救治师姐,也没有那么容易?难道是一命换一命?”
端木若华抵在赫连绮之颈侧的银针,下时刺破了赫连绮之的颈,有血珠顺着针尖冒了出来。
女子平声而语:“多言无益,予我解药罢。”
赫连绮之有感颈间刺痛,伸手摸了一把,指尖沾上了血珠,顺着指纹在往下流。娃娃脸的“少年”双眉刹时一拢,容颜可见委屈愁苦:“师姐如今对我,倒真是无情。”
抬头一脸无辜地看向白衣白发、满面冰冷的女子,赫连绮之眯眼儿笑道:“是因为绮之戳中了师姐心中所痛,还是因为绿叶师侄的死呢?”
颈间一霎时更痛,有感一缕淳厚而又霸道的元力随针渡入了颈脉中,赫连绮之疼得轻喝了一声,竟控制不住地弯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