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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云鉴 第329节(1 / 2)

云萧见之,不禁有疑。

“虽说我父曾言……那名友人是与他一同流落到了羌地,且我父被当时还是一介羌族少女的家母救起后,耗时数月才找到了那名同行的友人……”

“因有护卫之责,九州将军醒来后,想必会倾力寻找家师,确保其安危……”端木慢慢道。

“可是那人……”九州旭霍然欲言又止,表情十分挣扎。

端木若华也已然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难言,不禁正色,平声道:“九州公子但说无妨。”

九州旭眉间便蹙,静声良久,便问:“先生与云萧公子应知时下与夏国为战的,那位羌军中的军师?赫连绮之?”

端木和云萧听得,便都一震。“九州公子亦知道此人?”

九州旭忽而苦笑了一声:“我家阿吉与木比塔相差一岁,算得自小相识。而我与赫连同年出生,幼时一直居于西羌大榆谷中,左右为邻,一起长大。”

端木霍然更震。便忆起了师父逝世那晚,她奉师命将赫连逐出归云谷时,彼时还是少年的赫连绮之与她所言那一句……

——“你若想救我救夏国,就跟我回西羌大榆谷……”

那应是少年入谷前生长所居之地。便同九州旭所言。

“我父曾言的那名友人……便是赫连绮之生父。”九州旭不免尴尬迟疑道:“至于是否为先生之师,上一任夏国的清云鉴传人,清一大师,九州旭……不得而知。”

在二人的怔色中,九州旭续道:“只因赫连绮之生父于他未出生前,便独自回了夏国……我父言,当年他在家母帮助下于西羌大榆谷寻到了一同流落至羌地的友人,那时友人身受重伤,被一对羌族姐弟所救,姐弟俩从小心慕夏国礼仪文化,也不讨厌汉人,更给自己另取了和汉人类似的名字……那姐姐便叫自己赫连嫣,是赫连绮之之母。”

“我父与他那友人流于大榆谷中三年,后来夏国来人寻他二人,我父不舍家母,决意留下……而那友人,便随寻来的夏国人回去夏国了。”

顿一瞬,九州旭看一眼椅中女子,慢慢道:“我父言,当时赫连嫣已身怀有孕,曾追马相留……然那人亦未留下……只留给了赫连嫣一幅画。”

白衣之人只觉心下霍然一紧。

“是一幅大夏的山河日月图……”九州旭语气中透露出了一点讽意。回看椅中女子与云萧一眼,心绪愈加起伏:“那人走后,嫣姨思之成狂,几度想去寻,但她对那人一无所知……曾跪求我父相告,然我父……终未相告。”

九州旭应是于此时霍然明白了父亲不肯相告的因由。

倘若那人是传闻中夏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敬的清云鉴传人……又怎可能会娶一羌女为妻?

倘若那人是夏国三圣之首,传闻中临听天示的神人……又怎可能为一羌族孤女,留在羌地?

所以他画了一幅夏国的山河日月图给她,告诉她……

吾心在夏,不会留下。

九州旭面色已郁,语气转而十分沉落:“嫣姨曾是西羌大榆中最漂亮的女孩儿,天生一张娃娃脸,比到汉人都要精致,且皮肤怎么晒也晒不黑,像个粉嫩雪白的瓷娃娃,人人见了都喜欢,且她少时十分爱笑,生性活泼好动,是个像风儿一样调皮开朗的女孩儿……家母生前曾道……嫣姨年轻时,追求她的男人像牛羊一样多……后来她独自一人生下赫连,饱受周围人冷眼非议,只有家父家母一直拂照着她们母子二人,邻里都知道孩子的父亲是那个被她救了的汉人,但最后那个汉人抛下了她和腹中的孩子独自回了夏国……”

九州旭便忍不住模仿着那些议语之人的语气,一面苦笑一面摇头道:“自家的婆娘和娃儿都不要……那个汉人是有多看不上他们娘俩啊?”

云萧听得,眸光半垂,已抿紧了唇。

“家母虽言嫣姨生性活泼爱笑……但我出生后,便未见她怎样开怀地笑过……独自一人迎风流泪、抱着赫连咬唇而泣、于我父面前跪地哭求的模样,我倒是常常见到……”九州旭抬眼来看着白衣女子道:“她当年也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便就这样带着赫连,慢慢长大。”

屋中一时寂静。

端木若华久久未言。

“后来赫连绮之十一岁时,于一日深夜寻到我父,拿着割牛羊草的镰刀,抵在家母脖子上,并划出了数道血痕,以此相逼,终于自我父口中问得了他想知道的。”

椅中女子与云萧不得不震。

九州旭回忆道:“我父言,他躲在牛羊棚里一整夜,次日折回家中给嫣姨做好了饭,便在我父寻到他前,拿着行囊,去了夏国。临走时同嫣姨说:自己会把那人带到母亲面前来。”

端木若华不得不忆起:赫连绮之十二岁时来了归云谷中……

原来那时,他走了整整一年来到归云谷。

第325章不解藏踪迹

赫连入归云谷三年后,师父误食朱叶果,旧伤复发身亡。

端木若华忆起旧事,心中有些空惘。

赫连绮之亦于师父逝世当晚,被师父亲口逐弃。

朱叶果性烈,只需一颗就能引起宿疾者血脉逆行,药石罔效。

当时那颗朱叶果是谁喂予师父……师父始终未说。只于病榻前叮嘱她道:赫连……恐成大患。

时虽年少,她与师兄姐,亦能知晓赫连与师父之间……有别于他们。

师父看待赫连的眼神太过复杂。而赫连看向师父的眼神——师兄亦曾私下诉与自己:有旧、有怨、有恨*。

到今日,她终能明白……是何旧、何怨、何种恨。

端木默声良久。

“赫连走后第二年,便是我十二岁时,有一日,家父和嫣姨似都见了什么人,家父回家后便饮酒至深夜,边饮边啐骂……”九州旭半是寥落半是笑道:“我与母亲皆未听清父亲所骂是何,但父亲整整骂了一夜……而嫣姨自那日起,甚少哭,也未再跪求我父相告过,她似是终于放下了。那年赫连未归,嫣姨点头嫁给了一个追求她多年的猎户。”

“猎户待嫣姨很是体贴。次年,嫣姨有了身孕。而我父闻讯夏羌和谈有了进展,大夏开始允羌民内迁,便带着我和母亲从西羌大榆谷迁至了凉州……”

端木若华听到此处,忆起师父亦是于赫连入谷次年,开始不顾病体,频繁入宫推进夏羌和谈诸事……以致伤病反复,卧榻难起……

九州旭面上神色转沉,慢慢道:“可就在我们迁至凉州未久,便闻大榆谷内爆发了牛羊疫……从牲畜到人,病死者数千……那猎户也染疫而亡……后来家父家母陆续打听到……嫣姨独自一人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因是疫年出生,未予取名,二人孤儿寡母,艰难度日。”

“那个男孩,就是木比塔?”

九州旭听闻云萧所问,看向他点头道:“嗯。只因迁居凉州后,家母也再度有了身孕,故而未敢轻至疫区相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