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夫人面有惭色地看了叶悦数眼,复又低了头,转眼看到青衣少年走来,忙迎上前:“云萧公子,还请再帮妇人探看一下吾儿的伤势……”
叶悦亦转目过来,看到云萧的同时,眼中便蒙上了一层雾气:“小哥哥……连你也要帮着公输家欺负我和我师姐么?”
云萧心下不忍,几步行至阿悦面前,温言道:“阿悦姑娘,云萧所做的仅仅是为公输庄主治伤,仅此而已……你勿太过忧心。”言罢点头示意过,眸色慰人。
阿悦低头不语。
青衣之人看罢她,正欲转身随公输夫人踏入公输云寝楼。
“小哥哥……”阿悦却蓦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语声微微有些哽咽。“我……”
青衣少年一怔,回转过头,对上了少女水气氤氲的眸……心头微微一震。“阿悦姑娘……?”
叶悦蓦然低下了头,抓着少年衣袖的手慢慢放开,狼狈地往后退了一步。
几步外的蓝衣少年微拧眉看着她。
“阿悦姑娘?”云萧眉间已肃,伸手欲扶住少女。
下一瞬素色长裙的女子已至了阿悦身后,一把扶住了红衣少女,似无意般拂落了云萧的手,抬头淡淡道:“阿悦许是累了,我陪着她便好。”
云萧听罢,微微点头,目有忧色地看过少女,向郭小钰示意过,转身慢慢行远。
阿悦看着那道青色身影越行越远,低头的刹那不知为何突然泪如雨下,转身无措地扑进了女子怀中,无声呜咽。
那侧的蓝衣少年看在眼中,突然如梗在喉。
……
公输云寝楼内,云萧看过男子的脉,转身回望公输夫人,出言问道:“不知阿悦姑娘先前提到的渡蛊来救庄主,是何情形?”
公输夫人面色既愧又赧:“……不知公子看下来,吾儿伤势可有好转?”
云萧先自敛神,肃然摇头:“不但未曾好转,心元更虚,伤势并未在愈,已是昏迷不醒。”说话间少年眉间颇有惑色。
公输夫人促不及防地跪了下来。
青衫少年与一旁的公输竞均是骤然一惊,云萧肃然起身,公输竞连忙上前扶起了妇人。
“夫人……?”
云萧怔神间,妇人已被管家扶起,公输夫人低头便哽咽道:“实则,正如妇人所料,此蛊对云儿伤势已颇有殆害,此蛊再不剔除,我家云儿便危矣……求云萧公子救救吾儿!”妇人言罢便要再跪,云萧忙伸手扶住。
“公输夫人有话请说,不必行此大礼。”少年人低头肃目:“云萧身为晚辈,实难承受。”
公输夫人起身来道:“情人蛊剔除之法,只有两种。”面色偏白,妇人微微低头咬牙道:“第一种便是在云儿心口血脉之处,以利刃划入半寸之深,再于伤口洒上噬骨粉……此粉会随心脉跃动以极快之速运行周身,因蛊虫在血中食入噬骨粉后将剧痛难忍,钻行不止,一柱香内便会被逼至心头伤口处,往外钻出……我等将之剔除。如此便可。”
云萧听罢面色便一震,“夫人说的噬骨粉莫不是……”
不待少年说完,妇人便已点头:“便如公子所料,妇人说的噬骨粉便是数年前曾用于刑狱逼供……后因太过残忍而被废除的奇毒噬骨蚀心粉。”
公输竞吓得脸色都白了:“夫人!这味天下奇毒虽不致命,却有蚀心噬骨之痛,天下间无人能承受,更何况是现下身受重伤的小少爷?!”
公输夫人轻垂着头,目中噙泪:“不错,唯有此毒能逼出蛊虫,但虫蛊承蚀心噬骨之痛时,吾儿亦在身尝此痛,且蛊虫受痛在云儿体内钻行不止时,云儿所受之痛将更剧……若一时未能承受得住,极可能当时便陨了。”
“这……这……这剔蛊之法实在太过凶险,万万行不得。”公输竞语无伦次,不住摇头否决。
云萧眉间紧蹙,抬头来望向妇人道:“夫人要说的第二种剔蛊之法,便是阿悦姑娘所说的渡蛊?”
妇人回视云萧一瞬,面有惭色地轻轻点了头:“情人蛊剔除之法……第二种是以隐虼药为引,将蛊虫引渡到另一人身上。隐虼药是蛊虫最为迷恋的吃食,将此药撒满另一人身上,再划开腕脉以血相接,不知不觉中蛊虫便会被引渡到那人血中,钻入皮肉。”妇人抬头来再看了青衣少年一眼:“……已死之人可也被渡。”
云萧和公输竞便都震了一下。
原来阿悦姑娘先前所说,竟是实情。
云萧抿了抿唇,道:“那夫人的意思……是想把公输庄主体内的蛊虫……引渡到风姑娘体内?”
公输夫人一时不言,半晌,终是点了头:“妇人确是做了此想……但此法若无云萧公子与郭帮主在侧相助,必然不能成……因此,若公子与郭帮主皆不能同意,妇人便……便以……”公输夫人言至此处,微一咬牙,陡然抬头直视了少年道:“……便以第一种剔蛊之法,为吾儿剔除此蛊。”
第74章壶酒听雨
“第一种剔蛊之法以公输庄主此下情形,恐怕不妥。”
云萧几人闻声回头,看见房门之外,郭小钰不紧不慢地走入屋内。
红衣的少女缓步立在门外。
郭小钰看向云萧,平声而问:“云萧公子看来呢?”
青衣少年手中之剑紧了紧,却是不得不点头:“郭帮主说得不错……公输庄主伤势太重,心元又虚,如今更是昏迷不醒,以噬骨粉剔蛊之法过于凶险,实不可取。”
公输夫人来回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垂泪道:“此蛊必要除去。若不能以一法为云儿剔除,妇人就只能委屈朗朗了……”公输夫人十分惭愧又无力地看向郭小钰,又转向云萧:“还请两位能出手相助!”
门外的红衣少女倏忽间再次拔剑:“你们,竟真的打算这样对待我师姐?”叶悦剑指公输夫人:“你口口声声唤她朗朗,只因她已经死了!她的尸身就能任你横加利用了么!”少女全身都散发出了一阵肃杀寒气,冷意刺骨,非院中时可比。面上泪痕全不见,脸色冷凝如冰,当是真正动了怒。“只要我在,你们休想动我师姐一分一毫!”红衣少女冷眼瞪视着公输夫人:“谁敢动她,我就杀了谁!”
院中本是过来探看公输云的公输旁系立时过来护住了公输夫人,管家公输竞面色也是难看。
妇人轻轻推开公输竞几人,站到了叶悦剑下:“若要妇人看着云儿受蛊害而死,妇人宁可死在叶姑娘剑下。”
叶悦一震。
公输夫人回视叶悦,语声转哀:“妇人一直将朗朗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她难产而去,我亦是伤心……只是云儿现下伤重,妇人别无他法……此蛊渡入旁人体内不知还会有何殆害,妇人能想到的便只有引渡至朗朗体内……她本性善良,若地下有知,应也会同意……叶姑娘,灵堂之上,你已知了云儿和朗朗……”妇人说到此处,便有些难以启齿,滞了小许,还是道:“此虽为家丑,但为求得姑娘允许,妇人不得不透露一二。”
公输家之人面色忽异。
公输夫人语声低缓:“我公输家庶出长子为夺庄主之位,设计陷害朗朗与云儿……致使他们叔嫂二人于玲珑阁中错生肌肤之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