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很浅显,可王显还是装着思考几息才道:“现在司州刺史是广阳王兼任,广阳王岁数大了,好饮酒,几乎不管州务,陛下让元志担任司州别驾,相当于总管州事,可见信任。子承父荣,倘若元别驾只能过继尉彝将军之子茂为嗣,你就把元茂召进直阁,如此,不仅元别驾父子感激陛下,尉彝也不好和元别驾生嫌隙。”
于登恍悟,感慨道:“陛下真是仁厚,能为臣子着想到这一步。”
元志站在宫殿外头的大太阳底下,汗水湿透了遮盖伤眼的那块布。
王显、于登上前转述圣意,当王显轻把元志脉搏时,心里一沉。他习惯随身带干净麻纱,说道:“我为别驾更换眼布,现在才七月,还得炎热一段时间,别驾记得,要是在自己府里,就让伤眼透透气。”
送元志出斋宫范围时,京兆王身影出现,元愉无视元志,只和王显、于登说话。
元志无怨容,仍规规矩矩向京兆王行礼,才由羽林兵带离出宫。宫外,不仅幕僚苟起在等候,上午帮着廷尉署审案的小吏谷楷、管贤也在。
登车后,元志迅速扒开后腰,由管贤针灸,解除进宫前对肾气、心脉的压制。这种压制一旦超过两个时辰,就真的伤身了!
苟起手里捏着银针,学管贤的手法捻动,管贤收针后,说道:“我这手医技,是用胡家二百多条人命学来的,你要是空扎就能学会……”
苟起打断对方:“我学不会你的针技,可是早学会了谷楷的针技,信不信我把你嘴巴缝成鞠囊?”
再说京兆王元愉。
昨天美妾被杀,令他失了理智,他目前没能力和广陵王硬拼,但是泄露他府宅私事的卢渊,他岂能饶对方!于是他召集武士大刀阔斧闯进卢宅,打砸泄愤半个时辰才罢手。
可恨的是卢渊和内眷都外出了,不过不要紧,都在洛阳,对方逃得了昨天,逃不过明天!
“陛下,我要告广陵王元愉!还有背信弃义的卢渊!”
元恪掷出廷尉署的文书和侍臣孙惠蔚总结而书的杨奥妃来历。“滚到殿外看明白再进来。”
顷刻间,元愉满腔愤慨化为忐忑,他这才开始琢磨纳妾是不遵居丧礼制的错事,广陵王、卢渊很可能拿这点做文章,提前他一步来狡言告状了!
元愉拣起散乱的纸张,回到殿门口一张张看。
“林音、林梨、妙光均为妖尼僧芝的心腹弟子,擅制蛊毒。”
“林梨又有弟子,潜于奚官署,鼓惑年幼宫奴、宦奴,长久在后宫宣扬巫诅之术。幸而被中黄门刘腾发觉,未造成恶劣后果。”
“林音是僧芝下属之首恶,与江阳王元继勾结,处心积虑谋害太尉、尚书右仆射。”
“据林音供述,僧芝早在平城便与元丕合谋,培养谍人,通敌柔然。犯人另供述,妙光受僧芝指使,培养杨奥妃为心腹,带杨奥妃去徐州,伺机接近京兆王,目的使宗室王侯阋于墙!”
看到最后,元愉胆战心惊,若有芒刺在背!
他朝殿内喊道:“陛下,臣弟糊涂。”
“臣弟年幼无知,被妖妇迷了心智,幸亏陛下把我召回洛阳,往后可以时时严厉教导我。臣弟真的知错了,感激王叔杀了妖妇,明日我一定备厚礼去王叔府上拜谒。”
“臣弟不想求官了,愿意守静沉稳,重回皇宗学读书。”
元恪示意茹皓把对方带进来,训斥道:“皇宗学你就不要去了,免得带坏宗族子弟。明日你除了拜谒广陵王,还要向卢渊认错。”
元愉怯生生讨商量:“卢渊才辞去我府中长史之职,就背叛我,我要是向他认错,往后我在京中咋做人啊。”
蠢货啊蠢货!元恪冷声问:“你说卢渊背叛你,可有亲眼所见的证据?”
“广陵王叔说的。啊?元羽老……王、王叔骗我?”
第245章木兰虎贲营
元恪思念父皇临终前的嘱咐,才能忍着烦弃耐心教导:“昔年父皇推范阳卢敏、清河崔宗伯、荥阳郑羲、太原王琼为汉世家清望之门。卢敏早逝,卢渊是卢敏的长兄,是如今范阳卢氏北土的家主!他回京的消息,远比你回京要轰动京畿!”
“前日卢渊当街辞去你京兆王府长史之职,你人没归府,请求拜谒卢渊的勋贵、大族,已经围满他府宅。可你呢?有谁着急拜谒你么?”
元愉既臊又无言以对。
元恪继续细说:“卢渊在徐州处事公正,上替你约束属吏,审赋敛役,下替你安抚百姓,都督农商。卢渊有功劳,亦有苦劳!然而你翻脸无情,带人打砸他家宅,你以为你打的仅是范阳卢氏的脸面?”
“你打的——是所有汉世家大族的脸!就你这种心性,往后谁敢接替你府中长史?有能者、仁义者都不愿辅佐你,你便只能做一辈子的闲王!”
元愉一脸悒愤地离宫,他终于明白广陵王的厉害。原来元羽杀他美妾仅是激他生怒之招,对方真正的报复,是离间他和卢渊,并令其余汉世家对他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