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正门的僮仆燕三、燕七全欣喜之色跑过来,禀道:“主母回府了。”
尉茂眼珠一转,暗叫糟糕!元刺史给的那几卷书全摊在他书案上呢,阿母最爱乱寻思,可不能叫她看见。
晚了!
陆萝回旧都,就是为了幼子尉茂那封想给别人当儿的信,才趁秋假这段时间回平城的。
她回来后,得知阿茂外出了,就进儿郎屋里等。在陆萝的记忆里,阿茂还是那个调皮小猴子,可是看着到处都堆着书籍,一下子竟然有种陌生、胆怯感。
这种胆怯,既有才察觉她不了解幼子的愧疚,也有害怕幼子和她疏远的恐慌。
陆萝是武人脾气,在阅览完书案上那些“义父、养子”的志怪传后,又气愤又心疼又委屈。
气的当然是夫君尉彝!
心疼的是阿茂。
委屈她自己,风尘仆仆两千里路,一腔母爱喂了狗!
“阿母?”尉茂站进屋门,顺手把旁边的铜盆挡在胸口。
陆萝气坏了,拿起一卷志怪传朝孽障扔过去。“我是母老虎吗?你做这副乖张样给谁看?说,哪来的破书?我们把你留在平城,是让你学这种市井志怪吗?”
“都是元刺史给我的。”
哎呀果然如夫君所说,元志那个鳏夫想儿想疯了!
陆萝更恼恨!“过来,说,今天去哪了?”
“出门了。”
废话!“我让你过来!我是能吃了你还是撕了你?”
尉茂非但没往前,还警觉地一脚踏回门槛外,把铜盆紧紧扣在胸前。
陆萝哆嗦着嘴,哆嗦着手指着这逆子。守在门外的一众婢女全涌进屋,有给主母捋气的,有捶背的,有端水的,有拿手帕去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的。
第176章阉官刘腾
以前熊孩子再淘气,陆萝只要装哭装病,都能让尉茂收敛了坏脾气认错,可是今天不管用了,陆萝抖嘴都差点咬到舌头了,见儿郎仍旧提防她,她只得烦躁地把婢女搡开,全撵出去。
“唉,茂儿,你真一点儿都不想念阿母么?阿母不训你了,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都长变样了,来。”
尉茂这才进屋。
陆萝好气又好笑:“总抱个盆干什么,放心吧,你已经大了,阿母不会打你了。”
尉茂低声解释:“阿母离家那天,用这个盆洗的脸,可能阿母忘了,那天早上我站在你旁边,我和阿母的脸影一起照进水盆里,等你们坐上马车都走了,我没让仆役倒掉那盆水。我守着盆站了两天,每次戳动水面,心和水一样晃得难受。”
陆萝这次是真掉眼泪,向幼子伸出手臂。“阿母记得,怎能不记得呢?”
尉茂也落泪,跪步上前,他把净亮的铜盆照着自己和阿母。“阿母没变样,我确实变了,一个盆太小,盛不开我了。”
对不起了阿母,以后我只想和窈窈一起洗脸,照铜盆。
此时此刻陆萝哪知道儿郎是这种心思,她根本没思索话里的奇怪,把孩儿紧紧搂住!
“我的儿!你这傻孩子,以后不准这么说话,你想让阿母心疼死啊!茂儿放心,阿母这次回来,就是要带你一起走的,以后咱们一家人在洛阳生活,再也不分开了。”
“那我义父怎么办?”
“你义父他……什、什么义父?!”陆萝差点没反应过来,她扫一眼书案上那些志怪传,赶紧抹干净泪,抓住尉茂的双肩询问:“你跟阿母说实话,你给你兄长的信里说的事,你是真存了不认父母的天杀念头?还是怨我们把你舍在平城,赌气说的胡话,为着故意气我们的?”
尉茂摇头:“都不是。”
陆萝心急催促:“那是什么?说啊!”
“几个月前,有个擅射箭的匪徒挟持我,还虐打我……”
“什么?!”陆萝瞠目,暴怒。
“元刺史为了救我,连武器都当着匪徒的面扔掉,换他自己当人质。事后我去感谢他时,他眼伤正发作,身边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儿……儿真的可怜他。”
陆萝:“他不是有俩从侄?”
“毕竟是从侄,元刺史只想尽抚养之责,不想用病痛拖累元珩和元瑀。现在都如此,等元珩、元瑀成家以后,元刺史的生活更孤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