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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1 / 2)

每当罗倍兰伸出手去勾可可的烟时,她都用半带嘲笑的眼神看着她,嘴角咧出一个宽敞的弧度,两半红唇亮晶晶的。

时间一久,厂里像苍蝇一样逮着机会就凑上来的男人也少了。冯主管对罗倍兰似乎也失去了兴趣。

后来在那三年里,可可作为罗倍兰为数不多的交心好友,帮了罗倍兰大大小小很多忙。

罗倍兰有一次问过可可,为什么一开始就这么帮着自己,可可那次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

她嘴里呼出一道长长的烟雾,说,你和我妹妹好像,乖乖的。

那你妹妹呢?

四岁就被我爸妈卖了,可可说。

罗倍兰想不到合适的话,她就那么看着可可吐出的烟圈在热风里翻滚,霎时变化。

罗倍兰才知道可可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

上小学之前,罗倍兰跟着妈妈罗秋月。

罗秋月是个极其漂亮的女人,是罗湖生的妹妹。她的人生从信错了男人那个节点开始变得凄惨,她生下罗倍兰仅半年,当爹的就跑了,走之前一点迹象都没有。

几年后罗秋月也走了,走之前带罗倍兰来到罗湖生家门口,叫她在这里等大舅回来。

罗秋月骗说去给她买糖,罗倍兰就傻傻地等,可是罗秋月似乎也学到了那个男人的精髓,走得毫无先兆。

她等到天黑,就知道罗秋月不要她了。

罗倍兰也不敢乱走,因为怕被大人问话,就偷偷躲着来往的人,饿得不行了就绕着附近的菜市场走了一圈。

知道找不到罗秋月,她走了好几圈,想看看大舅在不在。有一个卖烧饼的大爷看她又脏又瘦的,给了她一块豆沙馅的烧饼。

一家人从刘淑华娘家回来时,罗湖生看着门口落魄得像小乞丐似的小侄女傻了眼。

罗倍兰看见素来疼自己的罗湖生,嘴巴一扁,本来想哭,看见立在后面的刘淑华和罗志麟,又生生憋住了。

罗志麟倒是很喜欢这个小表妹,第一天就带着罗倍兰玩他的玩具。

前几天是最难熬的,刘淑华和罗湖生翻遍了电话簿,在家里一遍一遍地打电话,找人打听罗倍兰的父母。

罗倍兰那时在总在无人的角落暗自祈祷,祈祷罗秋月千万不要出现。

罗秋月大多时候是寡言的,不顺心了就打她骂她,到最后又总以是抱着罗倍兰痛哭结束。她知道如果和罗秋月待在一起,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和她一样疯掉。

过了一个月,罗倍兰知道舅舅一家不得不收留自己了。

罗倍兰既欣喜又忐忑。

因着生长环境的影响,罗倍兰长成了一棵很敏感的树,她伸出长长的枝条,大力地捕捉周围人的每一点反应,谨慎地判断自己能伸开枝条占有的空间,尽可能地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不会打扰到任何人的形状。

公交车今天没有开空调,罗倍兰把窗户打开了,让风透进来,吹在额前的碎发上。

罗倍兰掏出那管林瑜送的药膏端详着。药膏还鼓鼓囊囊的,明显没怎么被用过,她看了一眼生产日期。

是这个月的。

林瑜递过药膏时的模样从眼底浮现上来,她的手心温度滚烫。

她明明记得她说没有摔伤。

罗倍兰低头看看自己的鞋,看看自己洗皱了的t恤:这个美术老师的意图不难猜到,她温柔得甚至害怕戳痛自己的……自尊?

罗倍兰握着药管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扭开盖子凑过去闻了闻,不算多好闻。

明天再去一趟店里吧。

罗倍兰用手指搓了搓药管,仿佛林瑜残存的温度在那里,最后郑重地把它收好。

第6章加个绿泡泡

晚上,林瑜抱着那只粉红豹看了又看,想从它身上找出原原本本只属于一个玩偶的东西,但她脑海里总忍不住浮现出罗倍兰的脸。

她想和罗倍兰再走得近一些。

可她甚至没有罗倍兰的联系方式。

林瑜把两只手掌贴在脸上,把整张脸捂得只剩一个鼻尖,叹了口气,她回想起白天塞给罗倍兰的那支药膏,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自己的说辞是多么漏洞百出,前后矛盾。

林瑜知道她在人际交往上是有些问题的——只有热烈的人能走进她,她便理所应当地觉得她要想走近别人也应该如法炮制。

早些时候,早两年,她还没意识到这是错的。

林瑜把手放下,直楞楞地望着天花板,心口闷闷的,仿佛梗着一口气,不知道从心底的哪个角落里升腾起来,也不知道会飘到哪里去。

自己不应该这样做的,林瑜心想,她又熟悉罗倍兰吗?

她不想再犯一个类似的错误。

这个晚上她睡得不大安稳,梦里她想起来一些事情,熟悉的恐慌和焦虑轮流环绕着她,在梦里,她仿佛又变成一个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