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和原放一前一后出得网吧,没走两步肩膀就挨到了一起,然后越走越慢,把着车把的荀关不知道为何有点不祥的预感。
他很想摁喇叭,或者打开车灯,但路士章就在副驾。
老板不喜欢他们自作主张,摁了后可能饭碗不保,但不摁,好像要发生他不能看的事。
就在荀关纠结的时候,路灯下的两个男生靠到了一起。
凌晨三点三十六分,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他们接吻。
荀关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下,不由自主的打开了车灯——雪白的大灯倏然照亮黑夜,穿透了他们。
路知背对着灯还没反应,原放则睁开了眼,他不认识那辆车,但认识路士章。他没什么被抓包的窘迫,也没有挑衅。
他低头,用指尖碰了碰路知的鼻子:“你爸来了。”
这个点,这个地儿,路知还以为原放在开玩笑,但车灯实在太亮了,亮得跟要抓奸一样。他在望过去的瞬间被刺得眯起了眼,仔细看了看才认出来:“……”
路知的心脏抽了下。
说倒霉也是倒霉,说该也是该。
他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下次我们在一起来网吧,今晚你先走吧。”
原放看路知:“不想我在?”
十七八岁,路知低头:“不想在你面前丢脸。”
原放朝下看,搭上路知的肩拍了拍,留下句“在我心里你最帅”才离开。
车外的俩人跟没事人一样,车里的荀关已经冷汗直流了:“老板——”
路士章一向开放,还有心安慰荀关:“别紧张,没事,你别往外说就行。”
荀关哪敢,他都不敢接茬,只是道:“小少爷他……”
路士章双手交叠,嘴角流露出一丝轻笑,“你觉不觉得,这是天助我也。”
荀关处理过路士章的不少事,其中包括夏微生为什么不太正常的事。带着儿子抓到了老公跟男的乱搞,儿子也是同性恋。
夏微生这个豪门夫人也挺不幸的。
就在荀关胡思乱想的时候,路士章首次迁就路知,没让路知过来,而是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八月,已经入秋了,夜风偶尔热,偶尔又有点刺骨的凉。
路士章说话还挺客气:“小放怎么走了,我还想请他吃个饭。”
路知说话带着刺:“你刚瞎了?”
路士章微笑道:“他不错,配得上你。你要和他交往,我也没什么意见。”
这大概是路知从路士章嘴里听到的最像人的话了。
想想,路士章可能是唯一支持他们的长辈。
路知突然觉得挺荒唐的。
不过路士章终究还是路士章:“你听话的话,我还能帮你瞒着你妈。”
路知想都没想:“那多恶心。”
跟路士章同流合污,他妈肯定更伤心。
路士章挑眉,也没批评路知,只是客观阐述道:“可是她要知道会很难过的。”他放轻声音,“小知,诚实虽然是种美德,但太过诚实对谁都不好。我和沈女士他们合作,赚来的钱也是你和小放的。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原放谈,但原放多少是个公众人物,你将来也会是,公开对你们谁都不好。当然,你可能不在意,但你妈你也不管吗?”
“你可以和原放谈,但等你到适婚年龄,你最好还是结个婚,要个孩子……爸知道你脾气,假结婚就行,路家人够多,孩子就从旁支抱一个,从小养也会听话。”
“你可以瞒你妈一辈子,也不必担心非议。是不是很好?”
路知一向头脑清晰:“就是假结婚,我也要和其他人办婚礼,有个房子。就是抱养,孩子也要喊我爸。我假结婚,原放是不是也可以。他是不是也要抱个孩子,喊他爸。俩位女士可以请演员,孩子怎么办。他们接受自己父母是假的,自己父亲其实是同性恋吗?”
路士章拧眉:“小知,不要太较真。较真对谁都不好。”
路知垂眼:“你真恶心。”
“……”当着面儿,路士章的太阳穴鼓了下,“我看你是过得太好了。才养成你这眼里容不得沙的性子。”
路知呛了回去:“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可能是隔辈亲,路知跟他爷爷关系不错,他爷爷经常跟他唠叨路士章的事,说他们这一脉本来不是主家,说路士章没几岁就被送去陪主家的少爷留洋。
说路士章很争气,很不容易才坐到了家主的位置。
说路士章跟他说,他的孩子以后只当少爷。
……路知的保姆那么多,其实一开始不是因为夏微生。
个人经历,环境释然、社会风气,传统价值观……总之,路士章形成了现在的性子。
譬如路士章,听到这话,竟然也恍惚了下。
他看着冷冰冰的路知,喉咙忽地痒了起来,第一次,他被激怒了,长在他血肉、痛苦和渴望的孩子竟然这么背刺他。
愤怒侵蚀了路士章的理智,路士章竟然笑了起来:“先回答你,我不后悔。我的孩子不需要委屈,有脾气就能闹,这是我允许的,也是我纵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