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夜幕降临,这天许昭宁和裴昼隐玩到很晚才回去。
主卧只留了一盏暖色调的壁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家具的轮廓,也软化了裴昼隐的冷硬,显出几分温馨。
许昭宁躺在床的另一侧,没有把身体背过去,而是静静躺在床上。
自他有记忆起,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毫无顾忌地去撒欢,游玩到脱力才回家。
还有视力的记忆里,他最多也是看着别人玩。
而失去视力的那段时间,他又要与自己的眼盲相处和挣扎,细数他这二十几年,没有不费力的时候,也没有留给他放松的空间。
他能感受到身后床垫下陷的重量。
裴昼隐的目光如有实质,落在他的脖颈、锁骨,带着一种滚烫的渴求和……克制。
哪怕许昭宁看不见,也能百分百确定,他在看他。
同床共枕,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新鲜事,只是以往同床异梦,今夜却明显氛围微妙。
约会回来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似乎在悄悄发生改变。
许昭宁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直到一只温热的大手,带着试探,轻轻地覆上了他腰侧的被子。
温度有些灼热,许昭宁微微一动。
那只手有些僵硬。
但最终,他没有离开,只是那样安静地放着,等着许昭宁的呼吸放松,像是在安抚,也像是等待许昭宁的接受。
许昭宁极其缓慢地,在被子里动了一下。他没有说话,而是慢慢将自己微凉的手,向上探去。
他的指尖先是触碰到了柔软蓬松的被子,然后一点一点,触碰到了那只大手。
黑暗中,裴昼隐的呼吸声加重了。
下一秒,那只大手翻转过来,小心翼翼、又有种迫不及待地,将他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
许昭宁没有抽回手。
他灵敏的听觉在此刻被无限放大,被子簌簌的摩擦声、裴昼隐越来越炙热的呼吸,无不暗示着什么,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暗中破碎,那层阻隔在他们之间的薄薄的纸,在无声中融化。
许昭宁知道,此时此刻他很安全,哪怕裴昼隐欺骗过他,为了得到他不择手段,但他永远不会伤害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大的信心。
事实上,还没成年开始,他就已经发现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靠不住,不管是他的至亲还是朋友,更不用说无亲无故的裴昼隐。
但他的心跳不会骗人,他也没办法自欺欺人,此时此刻,他感觉很安心,好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的那种安心。
裴昼隐道:“睡吧。”
许昭宁诧异,他以为裴昼隐会做点什么。
“我告诉过你,我喜欢你,”裴昼隐像是看出他想什么,“情人间交往有时依赖性冲动,我对你有欲望,可又不仅仅只有欲望。”
黑暗中,许昭宁失焦的双眼泛着一点光亮,恍惚间好像也有了正常人的神采。
被子里一双交握的手出了汗,依旧紧紧贴在一起。
许昭宁好像听见了自己加速的心跳。
还有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的心情。
又是忙碌的几个月过去,眨眼已经入了冬,春去冬来,许昭宁这一年过得不可谓不刺激。
但是又好像没什么改变,他依旧做着他的工作,依旧早出晚归,回到从前的出租屋。
只是身边的恋人换了一个,房东也换了一个,恋人从弟弟变成了哥哥,房子由每季度交租,变成了房租全免。
由于裴昼隐的资助,许昭宁的家人也很少再打电话来烦他。
偶尔他会和在疗养院的妈妈通个电话。
裴昼隐给找的疗养院护工素质不错,他妈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比在家里还要精神,明显能看出来护工下了功夫。
才开始他妈刚到疗养院时,还经常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随着时间变长,家里的事情她再不过问,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变多,更多时候和许昭宁说说笑笑,说在疗养院里新认识的老头老太太。
她这样,许昭宁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他巴不得她永远不要再回那个家。
挂断电话,许昭宁松了口气。
他的脸朝着窗外,鼻尖敏锐地嗅到了一点不寻常的气味,是一种又新鲜又混了点土腥味的气息。
随后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脸颊,瞬间融化开成一小片冰凉的水滴。
下雪了。
许昭宁拿出手去接。
裴昼隐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拿了条毛毯披在他身上,“电话打完了?打完了回房间吧,吹冷风都快吹了半个小时了。”
许昭宁点头,和裴昼隐一起回房,这时,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