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始终拉不下脸面来。
对此,许昭宁却莫名想到裴昼隐。
能感觉出来,裴昼隐对于裴夫人偏心的母亲有过怨言,然而经此一事,他觉得裴夫人的母亲也不过如此。
“我会留下来。”许昭宁道,“好歹恋爱一场,我不会不管他。”
裴夫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许昭宁这种什么都不要的行为,确实值得嘲笑,可如今她却笑不出来,更不敢开口对许昭宁说什么不好的话。
在钱和尊严中,许昭宁选择了后者。
许昭宁缓慢地来,又缓慢地走了。
裴昼隐还站着门口。
裴夫人疲惫至极,对着大儿子难得产生一点倾诉欲,“你说他们这些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钱也不要,非得抱着自尊来呛我两句?”
“时候不早了,”裴昼隐却不接茬,脸上的微笑犹如假面具,“母亲也早点休息。”
裴夫人的话哽在喉间,不上不下。
夜深,许昭宁的房间。
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多时,他会十分疲惫,晚上入睡也快。
入睡之前,他特意将房间内的防盗链挂上,这才安心睡觉。
裴昼隐静静地伫立在门口。
漆黑一片的房间,根本看不清屋内人,唯一能看见的,就是床上微微凸起的一块小包,正随着呼吸的频率起伏。
他的指尖挑了挑门口落下的链条。
这个房间的链条早就坏了。
白天佣人挑选房间时,他让佣人打扫了一下这间房。
目前这栋别墅,是他们家早年住的,那时他们在裴家的地位不高,住着的别墅也不算多豪华,很多地方年久失修。
要不是裴翊这次生病,裴夫人迷信,找算命大师算了一卦,说回到出生地有助于安神,这地方恐怕他们都不会回来。
安神。
裴翊的房间里点了安神香。
裴昼隐想起刚刚在会客室碰到许昭宁时,许昭宁脸上的茫然,抬起自己胳膊凑近嗅了嗅。
果真是裴翊房间里那股安神香的气味,怪不得许昭宁没认出他来。
跟个小动物似的,眼睛不好,靠嗅觉认人。
裴昼隐嘴角勾了勾,缓缓上前。
他的呼吸也逐渐紧绷。
靠得近了,床上的人影也没那么模糊,出现了一个具体的形状。
许昭宁的睡姿很乖,一只手搭在腰间,另一只手抬起,放在了脸颊旁边。
他的脸陷在枕头里,小小一个,头发蓬松凌乱。
裴昼隐想起,今天就是这双手,抚摸着裴翊的脸。
他半蹲在床头,指尖探出,与许昭宁的手触碰。
许昭宁蓦地哆嗦了一下。
裴昼隐手停滞在半空,等待片刻。
见他不是醒了,而是条件反射,又一次把手搭过去,直到和许昭宁手心相贴,他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满足。
然而还是不知足。
他凑近了,近到黑暗中也能看清许昭宁的脸,那一张嫩白的,几乎没有什么瑕疵的脸。
双眼静静地闭着,眼睫毛长长下垂,脸颊肉被枕头挤得嘟起来,清醒时的倔强荡然无存,只剩下柔软的、人人可欺的脆弱。
裴昼隐看了又看。
许昭宁梦到了他和裴翊第一次接吻。
他们彼此都没谈过恋爱,在这些经验方面半斤八两,人还没准备好,裴翊的牙齿比他的嘴唇先过来。
牙齿嗑在娇嫩的嘴唇上,痛极了,许昭宁偏头躲了又躲,裴翊不依不饶,难得露出几分侵略性,非得掐住他的下巴亲。
他受不了,好几次示弱,“别亲了……”
吻比想象中还要滚烫,还要让人受不住,呼吸在唇齿间炸开,许昭宁尝到了一点薄荷味。
他的舌尖任人揪着吮,眼泪比汗水还多。
快要窒息时,他仓促着喊了一声:“裴翊!”
一切动作戛然而止。
狂风骤雨霎那间停歇,许昭宁停在梦与现实的交界处,分不清身处何处。
缺氧的眩晕让他大口呼吸,他的手伸出手,懵懵然摸到了一手空气。
盲杖被被子掀滚在地。
巨大的声响让许昭宁回了神,唇上似乎还有麻木感,他茫然的双眼在屋内巡视一圈,头跟着眼珠在转,能看到的还是一片黑暗。
丝毫不知,有人正在暗处窥视,看着他大汗淋漓地下床,跌跌撞撞摸索着往卫生间走。
水声响起,许昭宁狼狈地泼了几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