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还愿意叫他一声老师,”连衡的语气很和缓,他慢慢转动着食指上的素戒,那是一枚闪着明媚火彩的锆戒,“真不知道应该叹你太念旧情,还是太妇人之仁。”
南观没有说话。
“当年阿观的母亲在车祸中丧生,这一实体的动作,是沈子纬所为。我为我的朋友复仇,让这个人再也无法追回自己的灵魂,顺便实现我的一个小小的愿望,有何不可?”
连衡转向宁徽,似笑非笑。
“但南教授——阿观的父亲意外失事,是我那个父亲,连成毅,亲手设计的。因为嫉妒,因为不甘,因为执念,他对他的学生孔霖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后来两人之间又发生了学术上的分歧……或许是根本上的分歧,孔教授对她老师彻头彻尾的否认吧,谁知道呢?”
“导致孔霖死亡的罪魁祸首,究其根本,是连成毅。是他扭曲的想法,是他带着毁灭意味的纵容和……漠视。”
“宁徽,你的父母死于连成毅的一念之差,这就是事实。”
宁徽差点扑上去揍人,被谭阅硬生生摁住了。
“他是我的老师,这也是事实。他教我体术、枪械、社交的手腕和技巧、在政坛斡旋的各种方法,还有关于玩家的思想……一码归一码,我不会否认。”南观没有被激怒,反而眯起眼睛,“连衡,那你呢?”
连衡的神色微微地滞住了。
“你对你的父亲下手,是因为我。我说得没错吧?”
犹如钟声重鸣,闻过心头猛然一震!
“你口口声声都在讨伐连成毅,但你和你父亲……何尝不是相似得令人作呕。”南观轻声道,“你对我有某种异样的情感和扭曲的执念,一如你父亲对我母亲。你怕连成毅将对我母亲孔霖的情感投射到我身上来,你无法接受我的离开,更无法接受有谁能够被我承认地站在我的身边……自始至终,你都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但很可惜。”
南观后退半步,站到僵住的闻过身侧,歉意地欠了欠身,姿态优美而冷漠。
“我已经有站到我这边的人了。这个人不是你,连衡。”
“……是吗?”连衡柔和地反问道,音调中升起无法掩饰的怒意,“——只可惜,除了你的所有人,今天都会死在这里。而你会成为我的珀利特亚,我的哲人王。”
他看着南观如黑曜石般冰冷透彻的眼睛,微微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是哲人王从来都是被迫的,他只能眼睁睁地被不可逆转的潮流推向那个位置,不甘而无奈地、痛苦却幸福地,迎来永恒的圆满、最理想最和谐的社会。”
许多人从阴影走了出来。那是连衡契约的玩家。
“……你契约了多少人?”
“大概只有10%左右的人还未被我契约吧,”连衡望向南观的眼神,有种难以描述的毛骨悚然的深情。
“此后,你就不会弃我而去了,阿观。”
“不。”南观说。
“我会在这里和你做个了断。”他一字一句道,“我会杀了你。”
“至于你说的那个社会,”他嘲讽地说,“没有思想、没有个体的社会,就是一块儿死水晶罢了。”
轰——刺拉!
一番激烈战斗后,连衡被闻过刺穿了咽喉。
他口中喀喀作响,鲜血从嘴里溢出,喉咙里却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呵呵呵呵……阿观……你太高看你自己,也太高看人性了……所有人都会想拥有这个绝对独|裁的机会……契约、等级和玩家的存在,权力向金字塔顶端汇聚一定是必然趋势……”
“是啊。”
南观干脆利落拔出连衡咽喉上的刀,转身插入液体舱,干净利落地结束了连成毅早已应结束的生命。
为老师合上眼睛后,他转过身,面色出乎意料的平静。
“所以,我不是‘圆’的人,也不是反‘圆’的人,”南观说,“我的道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让这一切完全消失,断绝一切滑向深渊可能。”
连衡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怒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盯着南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