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沙哑甚至颤抖,“你能吞噬我的铭刻?”
没有立即回答闻过的问题,南观轻轻合上眼,疏朗浓密的睫毛,因为难以忍受的痛苦与忍耐,微不可见地隐隐颤抖着。
等到心口的箭矢穿圆纹路完全稳固浮现,浅色疤痕上流淌着均匀的金色辉光,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皱起的眉头慢慢放松、抚平。
不知是不是错觉,闻过似乎觉得,南观的面容刹那间更加苍白透明,甚至有种疲倦、消耗与憔悴的意味,在灯光下显现出近似玉石的、半透明的质地。
“……吞噬。”南观放开摁在闻过肩膀上的手,碾了碾微湿的掌心,嘴角像是赞扬般轻微勾起,“准确的描述。”
他慢慢地抬起手,一颗一颗地系上纽扣,直到咽喉处的衣领完全遮蔽掉所有纵横着疤痕的皮肤,像月白色的锦缎,覆盖在某种瓷器美丽残破、惊心动魄的裂纹上。
“昨天在病房里,我许诺回答你两个问题,不会说谎。”
南观寸寸抬起眼睛,瞳孔幽深漆黑:“你询问我脖子上的疤痕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你,是一场意外事故,发生在我二十一岁那年。”
“……”闻过紧紧盯着南观,拳头无意识地缓慢握紧。
“是的,”南观说,“我曾经是一名玩家。但在禁闭室的那个傍晚之后,我失去了所有的铭刻、任务,失去了属于玩家的一切能力与优势,从此变成一个普通人。”
如同重锤当空砸下,闻过只感到耳中嗡嗡作响。
“……什么?”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麻木地摁了摁眉心,太阳穴突突狂跳,大脑像被扎入烧红的小针,难以置信地轻轻摇头:“为什么?”
南观顿了顿,罕见地犹豫了两秒,面上流露出反覆斟酌的迟疑。
“我……做了一场交易。”
“交易?”闻过立刻追问,“和谁?”
南观沉默半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一个问题:
“你对于五年前干扰仪的发明,以及国家空间科学中心近年来提出的、关于玩家由来的假说,有所了解吗?”
“那个扩音器似的设备?阻断玩家间‘契约’用的装置?”闻过两指揉搓眉心,“我好像听说过,空间科学中心的卞、卞什么弦,被核心媒体吹成天才科学家的那个……”
“对。”南观点头,“卞仪弦。他提出‘玩家’的出现与一种无法感知、检测与干预的引力波有关。这种引力波于二十一年前到达太阳系,对全体人类的脑波、精神振幅产生了结合与影响,具体理论和量子和弦理论有关系……我不太懂,只能浅显简单地这样给你介绍。”
闻过:“……”
闻过,高中物理取得过13分的高分(注:答题卡全都填满一个没空),高考数学只有两位数但因为将将及格被爹妈认为是超常发挥,压根没上过综合类大学直接被塞进锻火和铬钢的纯学渣,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清澈茫然眼神。
南观:“……不重要,总之干扰仪是根据卞仪弦的理论设计的,并且几乎是这二十年来唯一对玩家产生‘干扰’的科学仪器,说明他的假说至少某部分是科学、合理的。”
“卞仪弦认为,这种引力波不是天然振荡的奇点大爆炸产物,而是——被制造的。”
“……被制造的?”闻过咀嚼着这几个字,有些荒谬地笑了声,“不是天然的,不是人造的,难道是外星人造的?”
“对。”
闻过彻底震撼了,嘴巴缓缓张成一个o型,像被人从喉管里塞进了个鸡蛋,半晌挤出一个字:
“啊?”
南观看着闻过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努力压低嘴角,正色道:
“四年前的那个傍晚,给你们这批新兵上课之前,在“锻火”训练营,我的办公室,大概下午两点的时候。”
“我和外星人做了交易。”
闻过已经无法摆出任何受控的表情,额角难以置信地缓缓抽搐起来。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或者刚刚格斗的时候其实已经被南观一枪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