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铬刚总司令。”南观看着宁徽,轻声叮嘱,“他知道我的意思。这件事最好不要让连衡和楚东风经手。”
姑娘“啊”了声:“您是说……我明白了,不会走公文信息留档流程。冇问题,等我搞掂啦。”
宁徽转身欲走,南观忽然叫住了她。
“宁徽。”
宁徽转过身,她听到南观一字一句地、一如既往地、平静地说:
“后面几个月,你去a国把毕业论文写完吧。”
“咩话?”宁徽震惊之下一时没更换语言系统,吞了口口水,眼睛倏然睁大,“为什么这么突然,哥?前两天我才逮着一批想往你办公室安炸弹的,很多人不老实,还有……”
南观用一张小小的、写满英文姓名、联系方式、地址和职务的卡片堵住了宁徽义愤填膺的反抗,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多去一些地方,多跨几个州。你前两天说教授需要你考察很多地貌的基岩,我后面大致查了一下,找了一些……人。”
南观纤长的手指点了点卡片,指腹枪茧、刀痕、伤疤纵横,依稀可见右手中间三指根部有细线一般的红痕。
“这些人的势力范围几乎包揽横跨a国每个州,我已经打过招呼。你到一个地方,就直接联系相对应的人,他们会招待你。”
宁徽五指倏然撰紧:“哥,你又要自己面对危险的事情!”
南观微笑了一下,带了点安抚的、温和的意味:“不,我需要你帮助我。他们都是我的盟友,如果你能代表我去他们地方走走,这是再好不过的信任与关系巩固。而且,你还很小,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到处走。”
“你也才比我大五岁!”宁徽也扶额,那姿势跟南观简直一模一样,随后发出很大的“唉”一声,别着樱桃发卡的刘海萎靡地颤了颤,“咁啦!我改变不了你的决定。但既然你说了我能够帮到你,哥,我会去的。”
南观“嗯”了一声:“不用勉强自己。有些家族为了讨好我,会强烈热情地邀请你过去小住,你喜欢去就去,不喜欢去就不去。你是去做毕业论文的,不是专程去帮我交际的。”
即使宁徽和她这位胜似亲哥的“哥”认识了十多年,听到“讨好”这个词的时候还是额角略微抽搐,低头看了看其中一个名字,默默指给他哥看:
“卡修斯·罗塞蒂?”
“嗯。”
“那个加利福尼亚州实际掌权家族的大少爷,两年前当选最年轻的旧金山市长的……大帅哥?”
“对。你怎么知道的?”
宁徽:“……某公众号。哥,你真是,唉,我真是,唉,太佩服你了。”
南观终于笑了起来,真心实意的、光华毕现的那种笑容,而非虚情假意、又美得让人心颤的那种官僚式的假笑。
“别为我担心。我盼望着你平安归来,小徽。”
三个月后。
在那场惨烈的列车碰撞爆炸安全事故五天后,南观在洁白无垢的病房中睁开眼睛。
胸、心、腹、脑后寸寸撕裂般锐痛,他知道自己受了非常严重的内伤,伤及心肺骨髓,当年铭刻完全被抽取干涸对他身体造成的巨大伤害之上,他的身体状况更下一层楼。
踏、踏。
脚步由远及近,安全员恭恭敬敬替来人开门,高大的影子覆于纯白床单之上,连衡在他病床旁停下脚步。
门轻轻合上,室内只余他们两人。
房间寂静无声,晦暗无光,连鸟鸣和风啸都没有。
“阿观。”连衡低声地说,声音近乎温柔。
黏稠漫长的沉默几乎吞噬了他们,不知过了多久,南观轻轻地叹了口气,微渺得像是错觉,又像是一声叹息。
“我要走了。”他漂亮的眼睛望向空气中某个无形的点。
连衡抚摸着右手食指上的银色戒指,闻言微微一顿,深邃温和的眉眼泛出一丝阴翳。
“去哪儿?”
“……离开这里。”
“没有必要这样,阿观。”连衡的口吻非常轻柔,好似他们是交心的挚友爱侣,而非心知肚明、你死我活的政敌,“我说过,只要你不弃我而去,即使我们早已走上背道而驰的道路。”
“——我会一直、一直地相信你,保护你。”
时光倒流,岁月逆转,那些繁杂扰人的臭小孩都被关在门外,指挥刚刚离开,灰眼睛的小男孩在台阶之下,望着窗棂边端着乐谱,抬头凝望天光的小南观。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小男孩仰着头,认真地、安静地说,“我们是一样的,我也憎恶那些庸俗的、讨厌的人。”
“阿观。”他的灰眼睛像是能看透一切伪装和阴霾,又像是伪装和阴霾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