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离开虫帝寝宫后不久,忽然接到了元帅的通讯,元帅在通讯中讲了很多事情,耽误了不少时间。一结束他就一路火急火燎的往回赶,甚至都没等空间舰停稳就直接跳了下去,途中他一刻未停的思考,思考如果殿下不在,他怎样把殿下再抓回来,思考这次要把笼子造的更结实,藏的更隐秘,藏到一个任谁都无法想到的地方。
可当他气喘吁吁的站在房间门口,刚要打开门,又迟疑了。他看着自己的手一直在抖,腿又沉又重,连往前挪一步都觉着难如登天,就好像前面不是一扇孤零零的门,而是一道天堑,一道叫人看了就腿软的悬崖。
他与殿下相处的日夜一时间化身道道高墙,而这门就是他们之间的幻梦一场。
他在门口站了好久,最后还是抖着手把它打开了。他看见哈维尔正靠在床头,望着月亮出神,缎子似的月光给他侧脸镀上一层冷色。
“殿下.....”您为什么没走?
兰斯看见哈维尔仍留在原地等他,愣了一会,嘴里挤出干巴巴的一句殿下,后半句则堵在喉头,想说出来又觉着羞愧。
您为什么不走,您若是走了,他就能心安理得的纵容自己贪婪的欲望,将月亮再一次囚在怀里。
哈维尔看着在门口罚站的小雌虫,说不清是想气还是想笑,气兰斯以命和苍生相逼,笑门口局促的坏人此时明明满心欢喜又虚伪的强自按下。
“你今天回来的有点晚。”哈维尔这话不该出现在此刻,这样老夫老妻的话应该出现在更普通美满的日常里才是。
兰斯.....兰斯又想哭了,他今天过的太跌宕起伏,情绪像过山车一样。这短短的一天里发生了太多事,有太多话想说,又不敢全诉之于口。只能神经质地将指尖放进嘴里咬着,直到牙啃破了皮肉,血腥味在口腔漫延开。
可有些话不得不说,有些决定不得不做。
“您父亲死了,殿下。”
“他划破了自己的喉咙。”
他叫我尊重您的决定,不要让您成为历史的罪人。
兰斯站在门口眯着眼睛,挤牙膏似的把话一点点挤出来,他既不敢睁眼直面殿下的痛苦,又不想闭眼将自己从爱人情绪中割离。
很滑稽,是吧。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一切的开端,是造成爱人痛苦的原罪。
可纵然背负着滔天罪行,他也想自私的为自己争取,在殿下要走的路上挖一条通向自己的岔路。
哈维尔听到虫帝死了,心底就像被谁用铁镐挖了个洞,莫名的感觉从洞里面涌出来,不一会儿就涨满了整个心房。
这不是他的情绪,这满溢的悲伤属于虫帝真正的雄子哈维尔.门罗。
苍生道修者没有父母,亲情之于他不过是一种道听途说的见闻。
他曾在乡间遇上一支送葬的队伍,锣鼓唢呐开道,两边有人向天上扬着纸钱,中间儿子穿着素衣头戴白缟,扶着一口薄木棺哭的昏天黑地。他退到一旁暂避,却在队伍擦身的霎那间听到不少声音,那声音有爱有恨,裹挟着纷扬的纸钱向上盘旋一圈后又下落成雨。
那声音说’别留下孩儿一人’
当时他不懂,现在懵懂的修道者摸着心口,觉着心里空落落的,似痛非痛。他浑身都不舒服,仿佛全身的皮肉凭空增厚,将神经都包在肉里,痛觉无法经由神经传递,只在最末梢留下微末的影子。
他有点想剖开皮肉,从里面把神经扯出来,这样感觉会不会更清晰,更鲜明?
“兰斯,我…….这里有点不对劲。”哈维尔想了半天,他词穷的无法准确将其描述出来,他想着兰斯应该会懂,于是转过脸向门口的雌虫求助。
兰斯看着哈维尔红了眼眶,他知道殿下正处于莫大的悲伤之中,但没有时间了。他很想立刻马上跑过去,跪在殿下身前,向他袒露自己的罪行,忏悔自己如何眼睁睁地看着他父亲死去,坦白这宗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剧不过是自己私欲的殉葬品,是他罪行的连锁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