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是路过,无意偷听,但分辨出对方是丛今越,莫名地犹豫,竟然糊里糊涂地听完了整场对话。
想不心虚都难。
好在丛今越似乎是无所谓的,他挑眉,故意拖长了调子问:“对我的私事这么感兴趣?章老师,你暗恋我啊?不如亲自问我。”
章淮序:“……”
心里翻了个实打实的白眼。心想:能别这么自恋吗?
他转移话题,略带讽刺道:“你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什么德行,没去祸害叶老师。”
丛今越不怒反笑:“你似乎对我意见很深啊?”他兀自回想起了些有意思的事,“不过你说的也没错。”
“话说回来,章老师,”丛今越的语气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你不觉得这场面很熟悉吗,像不像咋俩方面在学校时,音乐厅门口?”
章淮序的神情猝然僵硬。他知道丛今越指的是什么。
七年前的冬季,章淮序还没有毕业,他那段时间在追求沈荇。
沈荇是一个摄影系的天才,一次国际青摄大赛,便声名鹊起,全校皆知。他容貌昳丽,才华横溢,性格温柔,追求者众多。
章淮序第一次在台上听他谈自己的作品,光影,镜头与孤独,就被惊艳到了,对他萌生了一种像对灵魂伴侣般契合的感觉。
随即,他开始制造偶遇,和对方交谈,联系,他笃定自己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另一半,像解语花一般。他想追求对方。
打听好了沈荇下午会在音乐厅,他订好了一束精致的鲜花花束,想去音乐厅门外等待,约对方吃饭,最后向对方表明心意。
那时候他心情满溢,甚至想好了开场白。
“无论你现在喜不喜欢我,至少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追求你。”
鲜花里面有白玫瑰和忍冬,那一天其实很冷,即使穿上羽绒服,在室外待久了手也容易冻僵,但是他不在乎。
可当他来到音乐厅玻璃门外,却很后悔。
音乐厅的舞台上,丛今越抱着吉他,深情地为台下的沈荇唱着一首自创的情歌,他的眉眼似水柔情,而沈荇举着相机,镜头专注地对着台上的人,嘴角含笑,安静聆听。
世界似乎只剩他们两个人,双方对视的眼里充满了无声的爱意。
弹唱的尾声,丛今越抬眼,隔着玻璃门,注意到了门口僵立的章淮序,看到他将那束鲜花零落地丢进音乐厅外的垃圾桶,随即冷然离开。
那天之后,丛今越和沈荇公开了恋情。
章淮序和丛今越相看两厌,关系本就势同水火了,而在这件事后,两人更是针锋相对。
后来的一次狭路相逢,丛今越叫住了他。那时候的他们年轻气盛,都没学会藏锋,浑身都是意气风发的刺。
丛今越喝着一杯热饮,眼神带着侵略性的得意,他对章淮序说:“现在知道了吧?他喜欢的是我这种类型,章淮序,你压根没有机会。”
那一天,章淮序一直引以为傲的冷静和自持,在丛今越面前土崩瓦解。若不是朋友死死拉住,他几乎要与丛今越当场动手。
……
丛今越低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地方里显得格外刺耳,满是嘲弄。
“怎么?章老师现在想起来,心里还不得劲儿?”他向前踱了几步,站到章淮序身侧,近得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的肃杀气息。他刻意模仿着当年的口吻,一字一句道:“或者说,章老师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他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我当时是不是这么说的?”
章淮序总算意识到,丛今越依然没变,还是那个他如此厌恶的人,即使真的多年后,即使他们俩在一档恋综里已经朝夕相处这么多天,发生交集,关系也依旧从没得到缓解。
没了镜头粉饰,他们能在这里平静地多聊两句,都让人感觉日出东山了。
章淮序冷冷地回应:“平心而论,我倒是没你这么失败,我只花了很小的成本,就从这个闹剧里脱身了。”
“你呢,你付出的,你不恨他吗?”
——恨他与你相爱,却又自私懦弱;恨他不愿同甘共苦就算了,还要在你最失意时背叛你,狠狠捅上一刀。
“恨啊,我恨死他了,恨不得杀了他。”
丛今越的笑容有一种绽放的疯感。他能在自己事业上升期毅然决然选择公开恋情,他的爱真挚,浓烈,他注定当不成上位者,但他这种人,一旦被背叛,所有爱意都收回,还会附生了蚀骨的恨。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再也没谈过恋爱的原因之一。
世人求爱,无异于刀口舐蜜。
好在他洗白后的这几年,那人识相地滚出国了。
丛今越知道对方本意是想挖苦他,却展颜一笑,还在打趣:“说起来章老师你还真应该感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