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好安详地闭上眼。
童捷急得抓耳挠腮,想到什么,一拍大腿!
“我家里条件很普通,当初我爸妈用光了积蓄才把我送进哈德林男子公学,要不是你帮了我,我根本读不完书!”
南有圣光,北有哈德林,教育体系不同,但都是国内的顶级私校。
童捷爸妈省吃俭用,还是低估了高昂的学杂费。童捷成年后就开始在学校勤工俭学,分担家里压力。他刚在咖啡厅擦完桌子,就接到了爸妈的电话。
电话挂断,回头看见了正在角落补防晒霜的江好。
江好在学校乃至淮城都鼎鼎有名,好的坏的名声都有,童捷一时也愣了。
突然,江好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小熊饼干、猫条和墨镜撒了满桌。
童捷嘴角一抽,心道这富二代是来上学,还是度假啊?
吐槽还没说完,怀里就被丢了个包。
“咳,本少爷看你刚刚擦桌子擦挺干净的,”江好拨了拨发丝,双手环胸,“就当是给你的小费!”
这件事儿就这么被传开了:
江好看不惯勤工俭学的穷学生,拿包砸人家,还让人赔清洗费。
童捷跟前来八卦的人解释来龙去脉,但这些人似乎铁了心要把脏水往江好身上泼。
“这不是打发叫花子吗?!他也太过分了!”
“哦,那我就是叫花子。”童捷睨着来人,“你也打发我一个二手能卖十五万的包,好不好?”
“……”
从那时起,童捷就开始观察江好,发现他并没有传闻中那么恶劣。
江好心口如一,爱恨分明,从不怕得罪人,也从不会委屈自己。
会承认他人的好,毫不吝啬夸赞;会大方表达喜欢和感谢,用语言和送东西的方式;会在听见有人说他坏话,当面和人对峙吵架;会将自己比喻为名著,读不懂他的人都是猪。
只是,江好似乎不喜欢交朋友,除了围在身边的追求者,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童捷挺后悔的,当时没能有勇气主动去跟江好做朋友。
江好其实,很需要朋友。
“……你十七岁那年就轰轰烈烈的出柜,但又把学校追你的人全给拒了,有的气急败坏对你动手动脚,你直接一个耳光就上去了!没多久,学校里大部分富二代都被你扇了个遍…所以,学校里一半的人才会那么讨厌你。”
江好:“那另一半呢?”
“另一半更讨厌你。”童捷说,“因为他们喜欢的人都被你扇了。”
“……”
童捷走了,江好窝在被子里怎么也睡不着。
妈妈和养父去世,生父下落不明,没有亲人;没什么朋友,讨厌他的人倒是一大堆;没有钱,还可能会被送进监狱——呜呜呜,我怎么这么惨?!
江好又翻了个身。
事到如今,他需要回家一趟,不晓得自己这半年来有没有存下钱。再看自己到底需要还多少钱,才能私下和解,不去坐牢。
只要人活着,没什么事情解决不了。钱没了就再赚,没朋友就再交,只要能活下去,就一定有希望。
江好望着窗外月光,想到了童捷口中那个无辜的受害者——他曾经同父异母的大哥。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很疼?醒来之后会不会原谅自己…缓缓地,江好闭上疲惫的眼。
梦里,有两道声音。
“怎么突然说自己喜欢男生?”
“因为我喜欢江亦奇呀。”
“那我应该喜欢谁?”
“江亦奇应该喜欢江好,永永远远,一辈子都喜欢!”
江好开始在医院做康复训练,总是会想到江亦奇。
终于,他鼓足勇气,上了楼。
所在的楼层人不多,处处弥漫着消毒水味儿。
江好停在icu病房前,透过大片光洁的玻璃窗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男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机和床头的仪器挡住了他的脸,只能看见从宽松病服袖口里露出的大手。青筋凸起的手背上插着针。
江好低头,目光落在自己放在玻璃上的左手,同样插着留置针。
两只手截然不同,江亦奇的掌心宽大厚实,江好的手掌薄薄一片,黛色血管潜伏在几近透明的肌肤下。但针头却将隔着玻璃和陌生血缘的他们绑在一起,好像依旧是兄弟。
“哥哥。”江好喊出这个陌生的称呼。
病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似乎是不能,也不想回应他。
江好低下头,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