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德海却素知霍凌为人,见他如此,心头蹦了两下,疑心事有蹊跷。
他按下葛易,跟着霍凌到一旁僻静处。
霍凌没绕弯子,开门见山。
“廖老板,那株老参买不得,真遇上识货的,怕是要赔个血本无归。”
第60章避骗局
廖德海悚然一惊,脑筋飞转。
“莫非……那是园参?可是不像啊。”
他反复回想那株参的模样,断定道:“我和老葛两人,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不至于分不出园参和野参。”
园参顾名思义,就是菜园子里长出的参,早就有人发现,瓜果蔬菜能种,野草野花挪个地方也能活,甚至砍一节木头桩子回家都有可能长出蘑菇,没道理有了参籽却种不出人参。
所以多年前县内就有人以种园参为业,这是因为白龙山的参只认这一方水土,像种菜种粮那样打虫施肥,据说长得飞快,三年左右就能长成野外二三十年的体格,五年以上就算是园参里的老参了。
只是看起来短胖光滑,与野参相距甚远,药效也远不如野生的山参。
药铺之中,参分三等,最次是党参,其上是园参,能在药方子里用得起真正野参的少之又少,要么是富户人家私藏,要么是普通人家为了救命,砸锅卖铁用一株入药。
因而园参也是有销路的。
霍凌指出那参有问题,廖德海第一反应就是有人用园参冒充野参。
但如他所言,这二者相差颇远,在场众人,除非是真正的外行,不然哪有那么好骗。
霍凌浅浅摇头,“若是园参,这局未免做得太明显,我估摸着……那多半是株秧参。”
廖德海愈发正色起来,颜祺在旁面露疑惑。
这些事霍凌从前没有跟他讲过,就连他也是头一回听说。
但因霍凌在和廖德海说正事,他不好插嘴相询。
不过很快霍凌就转头看他,解释道:“园参和秧参都是种植参,只是前者种在田地里,后者和野参一样长在山里。”
这下颜祺更搞不懂了。
“既然长在山里,那不一样都是野参?”
霍凌仍是摇头。
“还是不一样的,野参长在何处全凭天意,秧参则是在山里找一片风水宝地撒参籽,人也会定期去巡看,在附近设驱赶野兽的陷阱,秧参长成的速度比园参慢,但比起野参要快许多,大概约十年就能长成‘灯台子’那么粗了。”
颜祺微微张嘴,惊讶道:“那岂不是说,这般种的参要等十年才能收获,那这……”
他想说,这生意听起来实在不好做。
试问人一辈子有几个十年,单去等这参在山中长成,期间说不准还有种种意外。
首先一条,就是无法保证播种的参籽都能成活,要是山参那么容易就能生根发芽,那白龙山里的参早就连成片了。
凡是头回听说这件事的人,都会生出这等不解,廖德海道:“所以没有人专做这营生的,十年一收,一不小心就要从老子等到儿子辈,这秧参实则都是关外几家采办药材的皇商在种,祖辈相传,他们包下私山,雇佣参农,在白龙山种秧参,是为了供给皇家。”
一年内需贡给皇室和供下面层层官员盘剥的山参足有数百斤,便是派上千八百个赶山客,把白龙山掘地三尺也凑不出。
因此种秧参上贡早就是公开的秘密,相比之下,秧参与野参在药效上的差距没有那么大。
自然,价格差距还是有的,比如二十年的秧参看起来已和四品叶差不多,但市价有个五十两就算是到头了,只要不是重症吊命,寻常滋补和用来入药已是足够。
“我想着,那几人该是不知通过什么门路,从皇商私山中运出了到年份的秧参,来此处浑水摸鱼。”
霍凌提醒廖德海道:“我听闻年年都有贡参流入民间,这生意虽有风险,也不是不能做,但拿秧参冒充野参,分明就是为了骗财。”
廖德海信得过霍凌的眼力,再者说,霍凌也没有什么理由在此事上诓骗他。
人家手里确是有株“灯台子”不假,可那也是不愁卖的。
他当下忿然道:“我这就去和老葛通个气,那老小子已是昏头了!”
廖德海匆匆去寻葛易,霍凌暂没有继续跟上去,颜祺站在他一侧,小声道:“咱们要是来晚一步,廖老板是不是就要被骗了?”
霍凌颔首。
“估计是。”
他扫过周遭围观的人群,发现里面还夹杂着几个起哄的人,嗓门格外大。
乌糟糟的人群里不断有人喊价,然而真要细看是谁喊的,又好似看不分明。
“这些人是有备而来,还特地寻了个本地的赶山客露面,教人一上来就失了警惕。”
实则大集上的山货买卖,一直有以次充好的事情在,年年都有人被骗,可这些个行骗之人多是四处流窜,官府抓也抓不绝。
当中最多见的是卖硫磺熏过的山货,使硫磺熏过后,干货能留存数年而不坏,且不减损颜色品相。
是以常有人用硫磺熏制的陈货冒充当年的新货,要上更贵的价钱,似那五味子、天麻、木耳之类里最是常见。
这些东西乍看没什么问题,拿回家泡发后一尝就知不是那个味道。
不过论起价值,和假的野山参比起来,就都不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