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看看霍家的宝贝,这些都是从我爷那辈传下来的。”
面前的一排,用霍凌的话说,都是挖参的工具,虽说每一次进山,不是全都用得上,可总要全都带着。
霍凌问他,“你不是在山下见过咱家那根参?”
颜祺点头。
霍凌在家藏了一根“灯台子”参,放在一个木头盒子里,拿出来给颜祺看过。
颜祺还记得那根参细细的,和手指头差不多,不算参须子的话也没有多长,怪不得说野山参难长,几十年往上的才能入药。
三十年只能长成一根手指头,要是再嫩些,怕是也没什么吃头。
“你想想,那些参须子是不是比头发丝也粗不了多少,要想一根须子不断地挖出来,就得靠这些。”
霍凌挨个拿起来给颜祺看,这些工具长得和种地的农具差不多,只是个头都做的很小,可以放进斜跨的参兜子里。
小镐头用来挖土,小铁耙用来耙石头,小剪刀用来剪碍事的杂草根,小斧头用来砍树根,还有一大一小两把短刀,一把像砍柴的砍刀,一把像割麦子的弯头镰刀。
要说这些颜祺多少还能看得出用途,另外两根其貌不扬的签子,就是半点猜不透了。
“这又是做什么的?”
拿起来之前,他以为这根签子是木头的,到手才发现是和自己头上簪子一样的骨头。
“拨参须子的,等把旁边的碎石土块草根都清走,就用这两个一点点把参拨出来。”
之所以用骨头,一个是容易得,一个是不易朽坏,而且骨头可以打磨得足够光滑,用得越久,越不容易伤到参须。
这么一套物件,除了两根签子外用的都是沉甸甸的铁疙瘩,因保养得当,可想而知多贵重,毕竟除了金疙瘩、银疙瘩,铁疙瘩就是乡下人能接触到的最值钱的东西,和铁锅一样能传家。
“我有空就拿出来擦一擦,时不时抹点油,这是我爹教给我的。”
颜祺把骨签子放回原处,下意识道:“看着不像是爷奶那辈的东西,还能往下传。”
“嗯,毕竟一年到头用不上两回,没什么磨损。”
他把工具挨个放回参兜子,兜子里还垫了一把乌拉草,“到时候咱俩再传给孩子。”
不管到时候他和颜祺的孩子还想不想当赶山客,东西传下去就是个念想。
回想当初他爹去世时把东西留下,也没想到霍凌真的会接过衣钵。
他们在屋里整理东西,院子里的人也没闲着。
霍峰正指点林长岁用木贼草打磨两根木棍子,这东西叫索宝棍,是挖参人进山时带的,找参时要靠它探路,与同行人分开时也能靠它联络。
一般有经验的挖参人自己都有,颜祺的那根霍凌早就做好,而今年林长岁和肖明明是第一次来,所以从上山起,霍凌就在帮他们寻觅适合做索宝棍的树枝,林长岁得了空就去院子里削木头。
削到今天,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候,木棍摸起来已经颇为光滑,不会刺到手。
接着肖明明捧出十枚铜钱,用红绳分别拴在两根棍子上,一拿起来,铜钱相撞,叮当作响。
此次上山,他俩都学到了不少东西,尤其是很多赶山客的规矩和技巧。
这些东西,按理说要么是家传,要么就要正式拜师才能学到,然而霍凌也好,霍峰也好,都不藏私,有什么说什么,听得他俩都有些惭愧,觉得没什么能报答的。
霍凌却没有多余的叮嘱,只一条,就是让林长岁和肖明明下山后少对旁人说在山里的事。
进山能赚钱的事谁不知道,霍凌从前不开带人进山的口子也是怕麻烦,来的人要是多了,他即使依旧不会答应,挨个应付也挺烦的。
别的不说,这点上林家两口子的人品还是信得过。
因为明天又是在山里从早待到晚的一天,傍晚时烧了几锅热水,几人轮着洗澡,为了省水和省时间,除了霍峰,剩下四人都是分成两对一起去的。
虽说颜祺和肖明明一起洗也不是不行,但霍凌和林长岁显然并不太能适应和对方光着膀子大眼瞪小眼。
他们两个都是比较独来独往的人,要是夏天脱了衣裳在河里洗也就算了,在同一间屋子里实在奇怪。
霍凌站在旁边用丝瓜瓤搓澡,颜祺则因为怕冷,在身上披了块布,坐在一个小凳子上用皂角搓头发。
霍凌不经意间撇到小哥儿的膝盖,上面添了个青紫色的印子,让他立刻把丝瓜瓤丢到一旁,伸手轻轻拨了一下对方的膝盖。
颜祺被他吓了一跳,不是因为霍凌突然靠近,而是在这种时候被碰了膝盖。
一下子让他想起很多不该在这时想的事。
加上因为在低着头洗头发,他不得不把挡在面前的头发丝一把抓住,拂到一旁,才看清霍凌在干什么。
“这是哪天弄的?”
霍凌人高马大地蹲在颜祺面前,轻轻摸着那一小块淤紫,眉头拧成疙瘩。
“我也不知道,也是刚刚脱了衣裳才发现,估计是哪天不小心磕了一下,不疼。”
在山上行走,有个磕磕碰碰实在太常见了,而有些人就是容易留印子,就是看着吓人,实际自己没有感觉。
霍凌也懂这个道理,只是看着心疼。
而他蹲得久了,好似忘了自己身上一块布也没有,颜祺不小心瞥见什么,赶紧拿头发挡住脸,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只可惜逃得过这桩,没逃过下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