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方洲把提前用榆树胶泡着的发片子拿出来刮好,预备待会吊眉、勒头。
“师兄,我来帮你把眉毛和眼睛化了。”杜若转过来对柳方洲说,“正好炭笔在我这里,你手上还沾了胶。”
柳方洲听话地把两只沾湿了的手背在身后,仰起脸让杜若给他画眉。
杜若定妆用的玉兰花的香粉,靠近时身上的香气丝丝缕缕,柳方洲闭着眼睛闻得真切。
“不用紧张。”柳方洲轻轻说,“有我呢。”
“别乱动。”杜若又在他眉尾添了两笔,手指轻轻划着比较位置,最后用右手食指指肚沾了胭脂,在柳方洲眉心画上小生的“眉间红”。
“可以了。”杜若端详片刻之后又说,“师兄你自己看呢?”
“比我自己画的强。”柳方洲看着镜子里的粉面俊书生,认真地点点头。
再把眉毛眼角勒好,柳方洲戴好文生巾,杜若贴好片子,别上水钻泡子和鬓花,将道姑巾端端正正戴好,一对才子佳人就活生生出现在了镜子里。
洪珠唱毕一场,妆都没来得及卸干净,就风风火火跑来后台给二人把场,一进门便展开眉头笑了起来。
“哎呀,可惜玉青还唱着呢,真该让他也先看看。”洪珠替杜若整理好脑后的装饰,“我们若儿的扮相——京城独一份!”
师父在高兴时就叫他若儿,亲密得让杜若总是害羞。
“琴,拂尘,都在这。”洪珠点了点道具,“方洲再熟一熟哪里起调,昨天和李玉对的谱子都记住没有?把你的折扇拿好。”
杜若替柳方洲把戏服系好,刚拿起自己的水田衣又被洪珠制止。
“今天的药汤喝了没有?”洪珠问,“演戏也不能耽误你养嗓子。”
“已经把妆上好了——”杜若说。
“那也得把药喝了。”洪珠把丹凤眼一瞪,“还在茶壶里?赶紧喝了,喝完再补补口脂。”
杜若没说的是,因为吃药怕苦,自己还藏了包椰蓉酥,每次喝汤药都得填一块。已经上了妆再吃糕点,怕是要洒一身点心屑。
拗不过师父,杜若捏鼻子一口气把汤药灌了进去。
趁着洪珠回头卸妆,柳方洲飞快地往杜若嘴里塞了一块果脯。
杜若抿唇把嘴里的苦味压下去,长舒了一口气。
戏班规矩,上妆完成之后不能再随意坐下,两人于是面对面枯站着。
台上的《定军山》正演得如火如荼,锣鼓铙钹鼎沸热烈,时不时响起掌声与喝彩。
戏班里其他人都聚在台下,预备待会换戏,尽快重新布置桌椅。一来二去,更显得后台安静冷清。
昏暗的光线下,柳方洲的眼睛格外明亮,丹红染色的嘴唇微微笑着,在杜若看向他时也低下脸看着他。
有我呢。杜若知道他想说什么。
说完全不紧张肯定是假的,毕竟是头一回作为主角登台,这也是他倒仓之后第一次演出。好在两个人相陪作伴,心里攥着一样紧张的时候也有他的手能握一把。
“眉毛。”柳方洲突然说,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眼角,“我还是觉得你画得最好。”
一句突然的话让杜若摸不着头脑,只是点点头:“后天你再给项师兄搭戏,我再来给你画。”
“好。”
“到咱们了。”
柳方洲数着鼓点,迈步向走向台前,执扇亮相。
“月明云淡露华浓,欹枕愁听四壁蛩。”他在台前立定,开始唱自己开场的那支“懒画眉”。
笛子的伴奏将他的声音托得极稳,展扇动作也潇洒利索。长身玉立的风流俊生,不怪那妙常道姑一见就春心萌动。
“…闲步芳尘数落红。”柳方洲唱毕,笛声落下,鼓点再敲。
杜若左臂抱琴,右手执拂尘,轻移步子从入场门上台,拂尘轻盈向前一挽。
正如洪珠所言,杜若清秀细致的扮相着实让人眼前一亮,高巾素衣的造型也让他清瘦的身材并不突兀,反而显得更加玲珑。
仍然是一支“懒画眉”。
“粉墙花影自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