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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贵了(2 / 2)

耳边“啪”一声轻响,头顶骤然变亮。

章柳一下翻过手机压在床上,林其书把手从开关处收回,说:“开着灯,不然伤眼。”

章柳在一瞬间眼鼻发热,抽酸,突然出现一口气卡在她的胸腔里,上不来下不去,像一块巨大又粗粝的石头,把一切都硌得生疼。

林其书没有回头,侧着身继续睡觉,大概她真的只是保护一下章柳的眼睛,没有想追究任何事。

章柳将昏暗中的背影看了许久,看得一滴滴泪莫名其妙地流下来。默默地哭了一会儿,她擦干净脸,猴子抱树一样张手抱在林其书身上。

林其书立刻就醒了,神情困倦地看她一眼,问:“怎么了?”

章柳说:“老板,你觉得我只活到六十岁怎么样?”

林其书:“什么?”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完,章柳闭上嘴,闭上眼睛,伏在林其书肩头,安静地睡着了。

第二天,林其书照旧早早离开,在手机里发来一大段信息,按照段落分别提示怎么调节暖气温度、怎么操作各种电器、冰箱里有什么能吃的、怎么给灶台点火、什么锅配什么铲等等,提示之丰富翔实,哪怕是个野人也能依此度过安全的一天。

章柳比野人强一点,用烤箱给自己做了点东西进食,除了上边糊了下边没熟而且烤盘还刷不干净了之外一切顺利。

下午收到舍友的微信,问她怎么还不回宿舍,同学怎么还没走。

章柳对着手机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她是假托陪同学旅游的理由才能脱身外宿的,连忙回答同学玩上瘾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走。

舍友问,难道同学不用上课?

章柳临时加上新设定:同学复读了一年,所以现在才大二,课很少。总算把这件事儿给糊弄了过去。

无所事事地玩了一天,夜色降临时,林其书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收拾好下楼去,她们去逛一趟超市。

章柳一边下楼,一边给餐馆老板打电话请假,撒谎道感冒很严重,没办法起床。餐馆老板的口气非常不满,倒也没骂她,只问明天能去不。

章柳说明天应该就好了,一定去。

她走出小区门,在门口小路的停车位上找到了林其书的车,坐进副驾驶,林其书问她:“你打工时间是不是七点?”

章柳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个事,犹豫一会儿后实话实说:“我跟老板又请了一天假。”

林其书说:“多请两天吧,休息一下,也省得传染给别人。”

章柳:“可是我答应明天一定过去。”

林其书:“你没跟老板说你感冒了?”

章柳:“说了,但是店里就两个服务员,我要是不在,老板就得帮忙干活,他不爱干。”

林其书皱眉,像是对这个同行挺不满的。章柳很希望她说一句“辞职,我养你”,但林其书当然没如她所愿,只说:“明天看看情况吧,你感冒程度轻,戴着口罩应该没事。”

章柳失望地“哦”了一声。

林其书在包里拿出一只口罩让她戴上,说:“下车走过去吧,超市就三百来米。”

两人下了车朝银座走去,一路上看见不少红红绿绿的热闹装扮,离圣诞节只有几天了,不少商家已经搭起了圣诞树,银座前面的这棵格外巨大,通体缠着红格子彩带和极亮的小灯泡,树枝上挂着小堆的积雪,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气势逼人的美丽。

章柳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下来,仰着头看入了迷。

林其书在前面叫她:“章柳!”

章柳恍然醒来,一边追上去一边留恋不舍地回头看。

林其书突然拉住她:“看路。”

章柳的两脚磕绊一下,避过一个穿轮滑鞋飞速行进的小孩。

直到进了商场里边,章柳还是魂不守舍,林其书问她:“饿不饿?”

章柳:“啊?”

林其书:“饿不饿,中午吃饭了吗?”

章柳:“吃了。”她不好意思道,“我烤了一点东西吃,糊了,那个被烤糊的地方黏在烤盘上抠不下来了。”

林其书指指旁边:“喝不喝奶茶?”

章柳看了一眼,是一个均价二十来块的奶茶牌子,她正犹豫着,林其书推了她一把,说:“过去买一杯吧。”

章柳过去挑了一杯果茶,抬头看她:“你喝不喝?”

林其书掏出手机付费,说:“小孩子喝的东西。”

两人进了超市,经过肉类柜台时拎走几袋子,经过海鲜柜台时拎走几袋子,再依次经过蔬菜和水果区域,购物车被填满了四分之三。然后两人走到日用品区,林其书给她买了支电动牙刷,又拿起一卷锡纸和烘焙油纸,说:“烤东西时垫着这个。”

两人拎着袋子走出大门,林其书突然想起什么,带着章柳折返回去,进了一家鞋店。

章柳顿时浑身绷紧,说:“不用,不用买鞋子。”这家店是一个运动牌子,站在墙柜边打眼一扫,最低价格899。

林其书说:“你不冷?”

章柳撒谎:“不冷。”

林其书眼神怀疑地看向她的脚,章柳往后退了一步,打补丁道:“我在网上买了新鞋子了。”

林其书说:“什么时候买的?”

章柳:“前天吧。”

林其书无奈地瞧她一眼,说:“一双鞋子我还买得起,你不用替我省这个钱。”

章柳低下头,看到脚底下的白色瓷砖,尺寸很大,几乎看不见砖缝,头顶的灯打下来,愈发亮得晃眼。

因为章柳太怯场,林其书帮她选了一双红白色的和一双黑白色的,顺带拿了几双袜子,在柜台结账时导购说:“您好,一共五千四百四十八。”

章柳目瞪口呆,当即大叫出声:“太贵了!”

可惜这一声喊得太晚,林其书已经付完帐,打印机正在咔咔地往外吐小票。

章柳僵直着,在一种奇怪的、恐惧与狂喜的混合情绪中浑身战栗,她在心里计算了一下:鞋子五千四,羽绒服一千三,加上其它零碎花销,林其书在她身上已经花了七千来块钱。

等她们出了店门,章柳叫住林其书:“老板。”

林其书低头看她:“嗯?”

章柳说:“三个我也不值七千块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