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老师,您来了。”老佣人恭敬地问候。
“您好,我来为二少爷补习今日的功课。”祝老师年岁不大,笑容温文,手里提着深棕色的公文包。
这边的动静引得客厅里的人抬头望去。老佣人侧身,目光转向客厅内部。
只见二少爷已经放下篮子,正站在那里,他面上依旧温和,目光先习惯性地落向母亲,带着些许未尽的期待。
“妈妈,那花……”
女人迎上儿子的视线,声音温和却不容置喙:“小朔,先跟祝老师上楼上课吧。这些花,妈妈来插就好。”
“好,那妈妈小心点刺。”池朔音顺从地点头,眉眼低垂的瞬间,长而密的睫毛垂了下去,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转身走向楼梯口,对老师轻声说了句“老师,请”,便安静地跟着老师上楼去了。
……
玖染菲留在客厅,开始她的插花。
她挑选了几枝最为鲜艳夺目的玫瑰,修剪花刺时,剪刀发出的细微声响在静谧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家教老师清晰的讲课声从楼上隐约传来,正在讲解某个知识点。
她听着那平稳的声线将这些玫瑰修剪成合适的长度,然后错落有致地插入了花瓶中。
玫瑰的芬芳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待到楼上的讲课声彻底停下,传来收拾东西的细微响动时,她也刚好插完花。
女人退后两步,静静看着。
各色花朵在瓷瓶里挨挨挤挤,倒让这间过于宽敞的客厅有了些活气。
花香很淡,浮在空气里。
……
祝老师上完课,当他转过楼梯拐角,客厅里的景象便尽收眼底。
女人正垂眸擦拭着指尖,一件靛蓝色香云纱长衫衬得她肌肤如玉。深浅不一的靛蓝色晕染出写意的山水纹路,宽大的袖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了。
直到在她面前几步远处站定,她才缓缓抬眼。那一瞬间,男人感到自己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迅速移开视线,落在她身后那瓶新插的花上,声音不自觉地比平日温和了几分:“慕夫人,今天的课结束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朔音很聪明,一点就通。”
女人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手指轻轻整理着腰间的流苏。
“辛苦您了。”
按照往常,此时他应该告辞了。但今天,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回到女人身上,掠过那瓶错落有致的花作,最终落在她那双纤白的手上。
“夫人花插得真好,”话到嘴边,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又加了一句,“很配您……”
话音落落的瞬间,祝老师感到自己的耳根微微发烫,他在做什么?一个区区家教老师,竟敢对雇主说出这样逾矩的话。
他垂下眼睫,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暗自懊恼这突如其来的失言。
女人只是微微侧首,唇边的笑意未变,既不接话,也不追问。
这恰到好处的沉默反而让他更加心慌意乱。她分明听见了,却选择视而不见——是出于教养的宽容,还是根本不屑回应?
各种猜测在他脑海中翻涌,每一个可能性都让他站立难安。
男人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宁愿她露出些许愠色,也好过这般云淡风轻。
那些在深夜里反复咀嚼的片段,此刻都成了折磨。男人既懊恼自己的冲动,又忍不住期待着什么。耳根的灼热迟迟不退,像是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
他恨不得收回刚才的话,恨不得时间能倒退片刻。
“老师下周见。”她终于开口,语气平静无波。
祝老师微微颔首,后退半步的动作比平时略显生硬。“告辞了,夫人。”
转身离去时,男人的脚步略显凌乱。
直到走出她的视线,那紧绷的肩线才几不可察地松懈下来。
——
临近傍晚,女人拎着钥匙路过儿子房间。
门虚掩着,暖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流淌出来。
她停下脚步,看见池朔音正伏在书桌前,笔尖在纸页上沙沙游走。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他微卷的睫毛上跳跃。
玖染菲想起等会儿要出门赴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钥匙。
上次出门,男孩那双总是含笑的眼微微垂着,却还是懂事地说“妈妈玩得开心”,她当时许诺“下次一定带你去”。
“写得怎么样了?”
池朔音闻声抬头。在认出母亲的那一瞬,他眼底的专注如春雪消融,漾开澄澈的光亮。
“妈妈。”他几乎是立刻丢下笔站起身,椅子被带得向后滑去也浑然不觉,“作业快写完了。”
女人走过去,手很自然地搭在他肩上,俯身去看他的作业本。
儿子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传到她掌心。
“今天表现很好,老师夸你了。”她说着,轻轻揉了揉他的肩膀。
“真的吗?”
男孩侧过脸,脑袋不自觉地靠向母亲的手。
“嗯。”她捻着他微卷的发梢,声音轻柔,“小朔,妈妈上次答应过要带你去的,记得吗?我们现在就出发。”
椅子轻快地擦过地板。池朔音起身轻轻抱住她的手臂,脸颊贴上来,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衣袖。
“妈妈还记得之前的约定……”男孩的声音里带着克制不住的雀跃,却又在下一秒流露出些许不安,“这次……真的会带我一起去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欢喜地在母亲脸颊上轻吻一下,手臂却依然紧紧环着她,不肯松开分毫。
玖染菲任由他依偎着,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安心重量。
“下去吧,司机在等了。”
男孩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往外走,每一步都踏着藏不住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