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啊。关心则乱。”顾星移叹了口气“听说院长去国外进修了?”
林预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没告诉你?”顾星移好笑地问道“你们分手了?”
林预想起江惟英说的话,再一次点头“他说我们分开了。”
顾星移一阵惊讶,再看林预的表情,稍一思索,压制着一脸不可思议认真道“哦,一般他说分手了,那就是分手了,代院长....是..分手费啊?”
顾星移心想这分手费还真是高得离谱,林预看上去即不是很伤心也不是很难过,但最近发生了不少事,他涉入其中到现在为止也依旧没改变太多,还是跟往常一样冷淡冷漠,正常得都有点不正常了。
他抽出手又拍了拍林预的肩膀以示安慰,林预毫无反应,顾星移说“我也是来看林希的,看见你在这顺路也给你道个别。”
“我要离开医院了。”
要想从林预脸上找到意外的表情,比去深海里捡颗星星还要难,顾星移笑起来“林预,如果有一天你能懂得沉默会让你失去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你还会沉默吗。”
“人总是会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别人对自己的想法,在医学的某种角度里,这也是一种精神类的自我保护机制,只有提前预知了最坏最恶劣的结果才能在真正的结果到来之前获得最大程度的免疫,这对于承受最坏的结果来说,其他都已经是幸运。”
“但沉默就是一种默认,默认不挽留,默认自己对别人的恶意,那不是宽容大方,是加倍伤害,已经不是物理能免疫的了。”
林预游神一样的注意力短暂地集中在一处,他淡淡摇头“我不是很明白...”
“你明白啊。”顾星移打断了他“你当然明白,想想你为什么会不喜欢杭稚。”
“我们正常人都喜欢他,杭稚年轻帅气,朝气蓬勃,也热情,对每个人都面带笑意,也会尊重地叫你一声老师,试问,谁会不喜欢杭稚?”
林预在脑子里饶了一圈,他想说他并没有讨厌杭稚,可话到嘴边咽了下去,反问道“所以,江惟英跟我分开是..因为喜欢杭稚?”
顾星移愣住了,他皱着眉打量着林预,忽然就理解了江惟英的两极分化的癫狂,他摇摇头“你说反了,是因为江惟英喜欢杭稚,所以你不喜欢”
“有什么区别?”
顾星移转身走了“有的,我们语文老师教得好,你的语文老师死得早。”
61-2
林预没有语文老师,教他功课的老师不仔细看看他们的脸都难以发现他们长得不一样,不苟言笑,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准点到达,按时离开,无恶意无善意,林预学习一切事物的同时也会学习他们的表情和情绪,一切都是制式般标准规范,不掺杂任何感情色彩,久而久之,那些本该庸常的东西,反而就被隔离在认知以外,他确实很像一具ai,新鲜的世界对他开放得太迟,过了那样的年龄,再接受什么都显得迟钝迷茫。
雨一直下,入秋后几乎没有停过,小希依旧还在重症呆着,白玲每天在各种商超便利店打工,只有午夜过后才能看见她坐在走廊里边吃饭边睡觉。
林预越来越不想出门,不知道是天气还是身体原因,一天比一天冷,连呆在那个黄色卡通熊的头套里都比外面舒服,他在院里行走已经不多,偶尔遇到李修也都在意外的情形下,林预每每都能赶在他欲言又止的僵硬之前迅速逃跑。江惟英搬走以后林预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签字,一开始还会看一下内容,到了再后来他已经完全签字签到麻木,别人要他写什么,他就写什么,有时候陡然看见江惟英签的名字在上面会觉得很熟悉,有时候又觉得太陌生,陌生得很空旷。
冯泉再出现的时候非常沧桑,衣领皱着,精神疲惫地坐在长椅上叹气,他约了林预在医院见面,林预也同意了,但人迟迟没出现,他的时间太紧了,薪水全靠命换,他拿了几分文件来找林预签字,林预迟到了半小时,冯泉不住地抬手看表。
林预也很有耐心地等了半小时,实在是等得困了,他才出声“不签字吗。”
冯泉真实地吓了一大跳,脸上瞬间的慌乱让他差点弹跳起来,瞪大眼睛竖着毛发,神经质地看着长椅另一侧动也未动过的卡通熊“林.....”
“嗯..”
这东西保暖,在林预的思维里,它行走方便,不怎么引人注意,经常在病房外面看一眼小朋友的时候也不会多影响护士医生的工作,他们对于一个卡通熊义工的容忍和友善,要比对一个林医生和代院长宽容得多。林预以为冯泉多多少少会说一些江惟英的近况,但冯泉至始至终都没有提过一个字,这份补充协议上依旧是江惟英的亲笔签字,林预拿在手上,大大的头套里看不到任何表情,看上去像发呆一样,冯泉也没有催促,又是过了很久后,林预才淡淡开口“这份协议,我能带回去看一下再给你吗。”
冯泉顿了顿“可以的,但是要尽量快一些”
内容信息量巨大,有法人变更,债权变更,股权转让还有一些私人财产的划分,林预却只看到了公章之下江惟英2006年的那张年轻照片,照片上他直直盯着镜头,眼神很冷硬,每一根头发都笔直地立着,很张狂也很张扬,满脸都写着不好惹,骄傲得很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