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偏偏坐下来了,他想,他到底是继承了一些江伯年的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已经能掌控曾经控制不了的东西,但不想突然有一天还是会有新的意外。
从那黑色的车门被打开的时候,江惟英就感觉到了,戏谑的,讽刺的笑渐渐凝固,那女人挽着她的丈夫,笑着走进门,她高耸的肚子里装的是什么,江惟英脑子里好奇地想,总不能是个人。
他森冷的目光转向林预,手中的那本艾希曼已经不再安详。
6-2
“惟英,看上去你很快要当舅舅了”
江伯年忍不住脸上的笑意,目光缓慢地从江灿灿隆起的肚子上转向江惟英,眼中的仁慈还没消散,在泛起冷光的镜片后一闪而过,连同语气一道透着诡异的揶揄。
“哦?验过了没有?”
江伯年不见生气,神色也未变,江灿灿淡淡一笑,放下筷子说道“验了,是个男宝宝,爸不放心我在外生产,说还是回自己家的医院比较安全,到时候还要劳烦你帮我安排呢”
江惟英见林预置身事外,仿佛一心只有面前的甜汤,便抬手夹了只甜虾到他面前“说什么呢,我是说这孩子跟我有血缘没有”虾放到眼前,林预皱了皱眉,江惟英便连虾带盆接了过来,他解开衬衫的袖口挽起,边剥掉虾壳,边抬起眼皮“跟姐夫呢?有血缘关系没有?”
极深的眼眸里盛满了认真,挂在唇边那点浅淡的笑意硬是被这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稀释得阴暗冰冷,哪怕他一举一动看上去明明优雅至极。
江灿灿泪眼汪汪地注视着林预,伸手握在他的手臂“老公,我吃饱了,我们先走吧,下次..我们下次再来看爸爸...”
“这也是你家,饭还没吃完去哪?坐下。”江伯年抬手招来身边的近人“老胡,一会儿去书房取抽屉里的那几份鉴定报告,送去让惟英过过目。”
江灿灿失去了吃饭的心情,不住地伸手抹去眼泪,林预看了她一眼,递了纸巾过去,却被江灿灿牵住手扣在肚子上,她委屈地嘟囔了一句“痛”
林预一僵“什么”
那交叠扣在一起的手映在江惟英的眼底,看得他眼珠子发涩。
“宝宝踢我。”
林预大概是要说什么,只听“叮当”一声,瓷盘坠地。
佣人不经传唤,是不敢进来打扰的,江惟英擦干净手,正笑着把面前剥完的虾肉挨个夹进林预的碗中“不好意思,手滑。”
江伯年精神不济,餐间只喝了些粥,他似乎对这场暗流激烈的会面已经失去了耐心,再也懒得维持和谐,拿手巾压了压嘴角说道“你不小了,有些事情要懂得分寸,我叫林预跟灿灿回来,你是早就知道的。我把林预放到医院里,也是为了帮你,不是让你找麻烦的,你以后自然明白”
他一次性说了太多话,背紧贴着轮椅,缓了缓气又接着道“还有,”江伯年蹙眉看着那些虾,明明是放在了餐桌的最边缘,却被江惟英逮了个正着的虾。心下不悦“还有,他对海鲜过敏,容易哮喘,你既知道就不要作弄他了。”江伯年仰着头吸气,随即招呼老胡上前将他推走,这个过程让甚至没有多看江灿灿一眼,反而是临走时对林预勉力扯了个笑,“你别担心,好好..工作就行。”
满桌的菜快要冷掉,江伯年一走,江灿灿便借口身体不适,拉着林预就要起身离席,江惟英却不准。
“你走了我剥的虾怎么办?”
江灿灿愤怒道“爸都说了他会过敏,会哮喘,你想害死他!”
“嗯,我想”
“林预,我们走!他是个疯子”
江灿灿拉住林预的手往外走,一时却拉不动,林预的另一只手腕被江惟英轻松握在掌中,他甚至不用握紧,反倒是牵拉到了眼前,垂眼再次发出天真的疑问“你告诉我,你走了,我剥的虾怎么办?”
江灿灿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被林预拂开的手,又气又急“林预!你做什么”
林预重新坐了下来,对上江惟英饶有兴致的目光,开口对他说了第一句话“吃完我们就可以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