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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 2)

这十二年,江惟英只见过林预这两次。

十二年前,得知江伯年送林预出国那天,他在学校甚至来不及换上一双鞋,姜辞的破大众被他开上了230码,拖鞋踩到死那烂车都依旧提不上速,整个沪宁高速都是那破车要着火的嚎叫声,警鸣的喇叭声都盖不过它,警车追了他一路他看不见,喇叭吵了他一路他听不见。

至今回想起来,脑子里出现的不是自己穿着拖鞋,疯狗一样抢夺林预的行李箱不让他走的画面,也不是林预扔掉了行李箱和他,空荡荡,头也不回进了关的背影。

而是那破车极力撕扯耳膜的惨叫声,震耳欲聋,深深刺激着心跳。那车曾经是一匹兴奋剂中毒快要死的野马,载着他不要命的狂奔,好像下一秒就要突然死了,又在每一个下一秒告诉你,还没死,你还要等下一个下一秒,多奇妙。

还有...

五年前,那年他先是听说了自己还有个二十七八岁的野生姐姐,过了几个月,又听说多了个野生姐夫,本来是无所谓的,但江伯年非要他回家来看看,说他见到姐夫会开心的。

那天他是挺开心的,抓到林预了嘛。

新婚,新郎,能有多新呢,他想看看,就抓到了房间看看。

他拉开阳台的窗帘,打开了阳台的门,他用林预的新郎领结捆住了林预的手,用他的衬衫铺在月光下的栏杆上,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拥抱着他,汲取着他,花园里的玫瑰香浓,不远处的宾客还在觥筹交错,他记得自己笑着跟林预说“好像我们结婚一样”

林预皱皱眉,懒散地向远方投去一眼,没有说话,翻身跳楼。

这怎么抓得住,他跳楼啊。

那窗下的花园里鲜红的玫瑰被压倒一片,林预躺在荆棘里,死死咬牙,倔强地抬着下巴,他刻薄的唇齿间挤出几个音,自己明明气得要死,却以为他在说很痛,急匆匆地下楼。楼下是真的冷啊,生生冻住了他的脚步。

那片被压倒的玫瑰不过是比往常更鲜红一些,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是嘴边的笑也没了,嘴边的林预也没了。

林预就像前一次一样,但凡被他江惟英拽在手里的东西,全部都可以抛弃,一样都不留。

又是在很久以后,很多年以后,江惟英回忆这件事,渐渐才想起那天林预说的不是很痛。

是“别动。”

你别动,离我远一点,别动。

第2章

“来,人都到齐了,会诊开始前,先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直录屏幕中传出声音,江惟英眯起眼睛。

“你们好,我叫林预。”

清淡的男声即冷又锋利,像一把手术刀,精准穿透了十二年的光阴。

“....你好,我叫林预。”

那个出现在体馆内,敢不敲门就站在他面前的男孩子,仓惶地对他说“你好,我叫林预”

林预,林预,盛夏的燥热在江惟英忽然走神的瞬间,连同耳中蝉鸣一起消失殆尽,那个长长久久的夏天,好像终于结束了。

林预,你知不知道,终于结束了。

幕布被他攥得太紧,起了褶皱,手中的那张脸被五指捏到扭曲变形,江惟英这才渐渐松手,连肩膀都松懈了下来,他唇边浮现了几分讥诮,转身离开了这间会议室。

林预,感情到底算个什么东西?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2-2

“那林医生怎么看?林医生?”

“林医生不会还没倒完时差吧?”

林预从空调的喷着白气得风口调转了眼神,对新同事的打趣迟钝地“嗯”了一声。

有个年轻的住院医从他身后站了起来,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他走去将空调的风口往上抬了抬,见被人注意到,抖了抖肩膀

“抱歉,空调开大了”

众医生貌似都对他十分宽和,有附和的也有笑着的,要是林预敏锐点,他估计这就能发现这个住院医的待遇并不一般,但他显然没有。

他低声说了句抱歉,似有谦卑地开口

“您先请说”

“嗯,情况介绍过,数据你们都看到了,那我就接着说了。”儿科主任的铭牌上姓什么看不清,微胖,五十多的年纪头发已经白了一半,他用笔头点了面前的电脑,各医生眼下的电子屏即划过一张放大的穿刺报告“介于之前已经康复的胶质细胞瘤,起初认为是该患者出现复发转移影响神经,导致出现呕吐、抽搐,甚至幻觉,但ct、血检、蛋白标志,腰椎穿刺,都是没有发现异常,患者年龄偏小,身体情况较差,不具备下一步手术检查条件,这是我们今天要解决的问题”

“主任,会不会是接触性病毒感染潜伏期?”

外科主任摇头立即否认“不存在,临床上来看如果出现脑补感染,脑膜会先发生积水,依我看,目前检测标准都是阴性的情况下,其实可以考虑怀疑是在患者上一轮化疗、放疗过程中发生的异变,包括潜伏期临界反应,毕竟患者是个7岁的生长期小孩嘛,本身的器官和身体也在成长发育,有病灶的话,当然也是在发展,估计我们很可能遗漏了许多东西,要尽快进行mri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