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景澄叹口气,轻轻放下少年的裤腿,坐回到座位上,将片子贴在灯箱上:“这个情况要赶快入院用药了。几岁了?”
少年闷闷地开口:“13岁了。”
路景澄正开着住院单,少年的声音又传过来:“教授,我的病……可以治疗的吧?”
少年声音中带着弄弄的期冀,路景澄盯着屏幕,打字的手慢下来,在脑海中思索着一些委婉的词汇,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很麻烦了。”
少年的母亲不是个听不明白话的人,医生说话向来委婉,能让医生说出很麻烦,那就是真的棘手了。
母亲站在少年的背后,泪水如决堤洪水般汹涌而出,她扭过头去,手扶着丈夫的手臂支撑着自己发软的双腿,脑袋抵着丈夫的肩膀。
身体因悲痛而剧烈颤抖着,又怕吓到自己的儿子,用另一只手死死捂着嘴,压抑着的哭声还是从指缝中泄出来。
她的丈夫手无意识地一下下地抚着妻子的背,脸上的表情十分僵硬,眼神空洞而迷茫,似乎不敢相信听到的这一切。
一瞬间,整个门诊室都被绝望和痛苦笼罩着。
路景澄抽了张纸巾递过去,蹲下身平视着少年的眼睛,语言间尽可能地温柔:“一步步来吧,我们得先做个穿刺确定是什么类型的肿瘤,然后还得用药消肿……”
说是消肿,但久病成医,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个消肿,指的就是化疗了。
都说在医院里,怕的不是医生吓唬你,而是医生安慰你。
青衣坐在门外的椅子上,听着里面路医生温柔的安慰话语,他的眼睛也有点酸。
俱乐部的青训营里多的是与这少年年纪相仿的孩子,一个个青春靓丽前途无量,他今天出门时,还和一个青训的小孩儿打了几个回合的篮球,可里面的少年明明也在最好的年纪,最肆意的阳光里,怎么就要落幕了?
他透过门缝,探着脖子又偷偷地往里面望了一眼。
路景澄带着口罩看不清表情,但他蹲着与少年说话时目光温和,语气温柔,面对家属的语无伦次没有一丝的不耐烦,依旧是讲耐心地着后续的治疗计划。
此时此刻的路景澄是个医生,一个有着恻隐之心救死扶伤的医生。
青衣突然就想到了下午那只睥睨天下的蔡文姬手办,他现在觉得路景澄的表情神态和那个手办一点儿也不像。
现在的路景澄在他心里,有点像文艺复兴时期画家笔下的天使,庄严而圣洁。
青衣又往门诊室望了一眼,没有进去打扰路景澄,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第11章
青衣顺着指示牌出了住院部,走出大门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二院的走廊很多,洁白的墙壁与淡蓝色的指示牌相互印衬,给人以宁静之感,绿色植物的点缀,又给这略显严肃的环境增添了一抹活力。
走廊两侧都是大落地窗,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温暖又阳光。有很多不能受风的病人也会在家人的陪同下,坐着轮椅来这边溜达溜达。
穿过走廊是一个大花园。下午刚下过雨,整个花园都有一种朦胧质感。
有些患者在这里散步,青衣感觉自己就像是先在路景澄办公室经历人生疾苦,又来到这里净化心灵。
他感觉现在自己从**到灵魂都得到了净化。
青衣驾驭着已经净化了的灵魂坐到花园边的凉亭里,就这样坐着看来来往往的患者,感受着难得的宁静。
这份宁静持续了不过十来分钟,他就见着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少年,推着轮椅来到凉亭内。
青衣一般不会去主动搭讪病人,他也怕有个什么意外自己解释不清,不过这个少年虽然背对着他,但看上去安安静静,最重要的是,他拿出了手机开始打游戏。
青衣向来对游戏没有什么抵抗力,特别是当少年手机里还传来一声熟悉的“doublekill”。
挺厉害啊,看着瘦瘦弱弱,打游戏倒是一点儿也不含糊。
青衣好奇地走上前去——他看到了那已经暗了一会儿的屏幕。
……原来他是被双杀的那一个。
“去吃中线。”青衣半蹲到他的轮椅边,开口指点,“去吃中单的兵线,马超需要发育。”
“你谁啊?”少年语气并不客气地问道,“你会玩吗你,就在那边瞎指挥。”
青衣这才看清他的脸,就是刚刚路景澄接的病人。
“你是第一个问我会不会玩这款游戏的人。”青衣笑道。
“你很厉害?”
“很厉害。”
“这局逆风开局,感觉要gg了,”少年自嘲一笑,“反正我什么也做不好,这条命也差不多了。”
“还能打的。”青衣点开经济面板,“才刚开局,差的不多,能追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