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深处。
他也曾以为她,或许,大概,可能......是爱他的。
会有这种可能吗?
她的身体无数次对他说爱,他记住了那种滋味。
偏偏珠钗刺破皮肉,无疑又给了他另一种答案。
如同跨不过的魔障。
“薛窈夭……”
顶着嘴角缕缕血迹,江揽州忽然笑了。
不顾她挣扎后退,他那一瞬怔然之后,将钗头重新塞回她手里,而后握住她的手,对准自己心脏位置,“往这里刺,你才能真正解脱。”
“本王跟傅廷渊,选一个。”
“机会只给一次。”
“杀了本王,跟他离开。”
“回你想去的地方,过你想过的生活。”
“或者,选我,他死。”
长亭四下。
玄甲暗影和太子亲卫剑拔弩张,但因彼此的主子皆心绪不稳,又不在状态,双方人马皆不敢妄动半分,只全神戒备着原地待命。
萧夙和玄伦原本双双面朝远处,屏息凝神。
而后陡闻动静转过头来,恰好看到江揽州从自己肩头拔下珠钗,钗尖染血,蔓延滴落。
二人皆是心惊肉跳,但在江揽州的手势之下,谁都没敢擅自冲上去,更没出声吩咐下人去请医师。
辛嬷嬷和宝欢的位置,则恰好看到二人皆唇带血色,触目惊心。夫妻俩分明前一秒还在缠绵拥吻,耳鬓厮磨,却不过几句话,她们也听不见王爷和王妃说了什么……
只看到江揽州双目赤红,视线落在珠钗上,像是信念破灭的人,他面上一片死灰,却是在笑。
分明在笑,却又满身煞郁,如同被邪神附体,燃尽了自己,绝望地要拉着人下地狱。
至于她们的王妃薛窈夭。
不知被什么刺激到了,正大口大口喘着气,望向王爷的双目同样赤红,睫羽被泪水洇湿,神色如出一辙的痛苦、破碎。
一句杀了本王,跟他离开。
又或选我,他死。
前所未有的心神窒息,密密麻麻地倾轧而来,薛窈夭终于再也喘不上哪怕最后一口多余的气。
喉间缕缕腥甜划过时,她突然觉得自己好累。
前半生加起来,也没有这么累过。
更没有人逼她杀人。
人在情绪过于激烈,又或短时间内受到的刺激超过一定负荷,通常会四肢发麻,耳鸣,颤抖,甚至短暂眩晕。
便是在这隐隐眩晕的心神之下。
薛窈夭很想声嘶力竭地大喊出声,或抱头尖叫,想把过往所有的压抑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偏偏开口时,声线沙哑到近乎孱弱。
她听见自己说,“抱歉……”
“如果可以选择,我不要寄人篱下、如履薄冰、出卖自己、苟且生存、更不要极端和动荡的爱情……”
“我从来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简单安稳地活着。”
“江揽州……”
“我没有杀过人,我不会杀人,也不要杀人……”
“如果可以选择,你和傅廷渊,我一个都不要。”
“不选你,也不选他。”
话到后面,她渐渐有些语无伦次:“其实我们还有第三条路,让傅廷渊离开,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又或者,如果你无法接受,我们分开吧。”
“既然这么痛苦,就不要在一起了。”
“我们分开好吗。”
“我也不会再与傅廷渊……我跟他,一样回不去了,你知道的……”
分开好吗。
伴随着这句句回应,江揽州突然不知这样的试探有何意义,如被藤蔓缠覆心脏,呼吸变得滞涩困难。
那把龙椅本无意义,也的确很早的时候,就想过死了。本就一无所有,这些年活下去的动力无非一个“恨”字。
但当恨瓦解……
“你没有第三条路,薛窈夭。”
打断她,江揽州仿佛残魂溺水,心口生疼到下意识拧眉,语气却依旧端得平和,“杀了本王,否则傅廷渊必死无疑。”
“人活着总要做出选择,世上没那么多两全其美。”
话落的同时,手腕被江揽州强行锢着。
连同那枚珠钗,往前一带——
霎时间。
薛窈夭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