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不回来,也没必要再去留恋。
视线移开,继续翻找,少女最终在角落里找出一只墨色锦盒。
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枚避孕药丸,塞进嘴里。
之后端起案台上的茶水。
恰逢辛嬷嬷踏入殿中,“王妃……可是在找什么?”
“可需要老奴帮忙?”
月纱帐后,少女回过头来,辛嬷嬷只见她墨发披散,身上披着王爷的寝衣,略长,到大腿位置,恰好将上半身的曼妙和丰盈包住,但露在外面的莹白大腿,依稀可见细碎吻痕,令她看起来像朵被风雨摧折过的落魄娇花,娇而妖媚,又隐隐散发着“为人妇”才有的靡艳气息。
以及。
一点点可怜。
“没什么。”咽下药丸,少女声线略有些沙哑,回头将屉匣合上,语气轻飘飘的,“口渴而已。我来月信了,嬷嬷。”
“能麻烦你帮我准备月事布吗。”
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辛嬷嬷哎哟一声,赶忙去将透风的楹窗关上,“来月信了还光着腿,怎地如此不爱惜身子?隔夜的凉水更不能喝!”
“这可真是……受凉了可如何是好?”
虽然,王妃那晚打了王爷一巴掌,事后知情的辛嬷嬷感觉天都要塌了,心中不是没对薛窈夭生出过埋怨,觉得女子在家从夫,这天底下哪有女子像她这样大逆不道?
然而王爷本人都没说什么。
自是没人敢乱嚼舌根和多管闲事。
将人推搡着撵回榻上坐着,用毛毯将那敞露的大腿盖住,辛嬷嬷吆喝外头的水清水碧进来为王妃盥洗更衣,嘴上各种唠叨着,心下又不免纳闷。
王爷身强体健,血气方刚。
王妃虽在流放路上亏损了元气,但后来山珍海味,各式汤补,又有医师药膳调养,身子该是没有问题。
可至今,竟然没有身孕。
有心想问一两嘴,但近日孟雪卿引发的那档子事,王爷和王妃闹了隔阂,彼此正“相敬如冰”,谁也不搭理谁。
于是收拾妥帖后。
辛嬷嬷想着来日方长,路上有机会了再问。
离开央都,前往边城。
一共七辆马车,四辆坐人,三辆载物。
辛嬷嬷自是随同而行,另外还有阿寅、水清水碧、李医师、及医师班子挑出来的两名得力副手。
玄伦照旧留在央都,替江揽州打理各种事务,不限于接见外客、监察官员、军机,收集并处理一些来自京师的最新消息、情报等,穆川作为亲兵团首领,不知被派到哪里执行任务去了。
同行的穆言、萧夙、两队玄甲卫士,及江揽州本人,则都骑马。
马匹皆罩头甲,威风飒飒。
为首的那辆马车双马并骑,上罩旌旗,内覆图腾,后缀车厢比一般马车要宽阔得多,华盖下悬八只金色铜铃,其上浮雕孔鸟、兔子、喜鹊、游鱼、青蛙、麋鹿、蝴蝶、狐狸等八种不同的动物。
这些小玩意儿是谁曾系上去的,不难猜想。
瞳瞳和元凌此番便是在这辆马车里,双双蹲在地上逗玩小狗,直到车壁的门扇被人推开,姐弟俩这才仰头:“小姑!”
踩着踏凳上了马车,甫见两个孩子竟在里面,薛窈夭肉眼可见的愣了一下,“怎么你们……在这里?”
元凌老实:“姑父到庄子接的我们。”
瞳瞳也点头。
而后抱起小狗,“喏,这是送给小姑的狗狗,姑父说它还没有名字。”
车门闭合,解开披帛在榻上落座,雪绒绒的一团被瞳瞳放在她腿上,哼哼唧唧,还不待薛窈夭伸手去接,它便主动伸着小脑袋瓜,粉嫩嫩的小舌头在她指尖轻轻舔嗅,恰逢车外传来萧夙一声令下:“出发。”
风将车帘掀起一角。
叮铃叮铃,铜铃在风中撞出轻响。
薛窈夭默然片刻,转头朝车外望去。
视线里身形挺拔的男人跨坐马上,衣袂当风,背影显得凛凛孤湛。
一只新的小狗,并不能代替她失去的猫,无法弥补什么,更无法驱散失去猫而留下的伤痛缺憾。
偏偏小狗,不是冰冷物件。
它有生命,温度,触之柔软,且同样独一无二。
薛窈夭不傻,大概猜到了它来自于谁。
仿佛在逼她剥离“过去”,而接受他给的“新生”。
一如江揽州这个人本身,疯魔到可以当着她的面杀人,却也偏偏是为了她;残酷到可以让她的小猫从此消失,偏又在事后给她一只狗……让她既无法发自内心地感激,也做不到真正恨他,更分不清他爱与恨的界线。
而无论是江揽州本身,还是他给的“美好”。
都像糖里掺了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