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就去找李医师拿药物和纱……”
“现在急了?”
打断她,男人冷嗤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先前发狠时,也没见王妃口下留情,这么虚伪吗。”
“疼又如何,不疼又如何,反正也没人心疼。”
“先回答本王问题。”
“什么?”
“是动心了吗?”
“……”
被问得一阵心悸,有这种可能吗。
薛窈夭试图拷问自己。
答案是,不知道。
先前那阵心绪冲击人时来得极快,去得也快,她还来不及去想太多,眼下理智回归,心下惦记的唯有补救。
而最好的补救办法……
顺着他心意吧,毕竟除了无能狂怒,她好像并不能怎样也不敢怎样。
试想一个自幼对自己满怀恨意之人,长大后的某天突然动心,无法自控地爱上自己……自己爱不爱她另说,光就她动心这件事就已经爽死了好吗。
故而为挽救“过错”,也为事态不继续恶化下去。
少女眼泪滴滴坠下,仿佛突然被拆穿进而意识到什么,“怎么……可能呢,江揽州。”
“我不会对你动心,也不要对你动心……”
江揽州听到的应该就是我动心了,我真的动心了。
但我才不会承认。
言罢想起这年遭际,都不需要刻意去演。
薛窈夭眼泪便不要钱似的砸落下来。
明显可感的,男人身子越来越僵。
他突然将她放开了一点,细细地打量。
灯影之下。
猝不及防被打量的薛窈夭:“……”
江揽州眸光很静。
漆黑、沉锐、深不见底。
那种几乎要洞穿人心的静默审视,又来了。
隐隐感觉自己有点扛不大住,毕竟嘴上能“博弈”,眼睛作为一个人的“灵”之所聚却很难骗人。
于是几息后,仿佛无法承受他的直视,招架不住他的眼神,又或耻于被他窥破心意,少女别开脸,神色中含着点的怔然、恼羞、不可置信,和“我怎么会对他动心”的自我冲击。
显得格外真实,格外像一个“真正”的薛窈夭。
这样的大小姐才是他所“熟悉”的大小姐,这样的“口是心非”也远比甜言蜜语更加动人。
于是江揽州再次将她的脸掰回来,迫使她与他对视。
“别骗我,薛窈夭。”
“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表白。”
他用的是“我”而非“本王”,薛窈夭便大致笃定,这该死的派人视奸她还拿小本本记下的变态狗男人,他似乎真的相信了她,且真的被爽到了?
那。
让他爽吧。
“不可能……江揽州,便是对天下任何男子动心,我也绝不要对你动心,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恨你……”
用的是“不要”而非“不会”。
嘴上在否认,脑子里却在拼命回味与他云雨时的感觉,进而“不自觉”就绯红了脸。
心机如薛窈夭,当然知道脸红等于“出卖”自己。
这年的她已非什么纯洁少女,知道某些时候该怎么“哄骗”男人。
如此这般。
大手撑着书案,将她圈在自己的领地。
江揽州看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
仿佛有什么东西千回百转,无边暗涌,又似空无一物,什么也捕捉不到,唯有缕缕暗火灼烧,似要将周遭一切焚尽。
却偏偏静默无声。
一如被幽暗处盘踞的毒蛇缠缚溺毙,阴冷、潮湿、黏腻……
从小到大,从未有男人用这样的眼神注视过她。
薛窈夭渐渐连眼泪都忘记掉了。
转而不知怎么地,招架不住,也很想逃避这样的注视。
江揽州却并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他下颌绷得极紧,似有些气闷地咬牙,“对我动心很可耻吗。”
“从小就恨我……”
“也好。”
“恨我却不得不屈服于我,记住这种滋味,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像我恨你一样,这很公平。”
话是这么说,却不知为何,男人看她的眼神依旧压迫沉鸷,却又诡异地噙了点笑,指腹一点点摩挲她眼尾泪痕,“叫声夫君来听,本王去把手札烧掉,成交?”
只这一句话。
薛窈夭又一次怔住了。
十四岁那年,她跟京中同龄贵女们比赛打马球输了,后来花宴上作诗也没拿到第一,本来并不怎么难过,但傅廷渊过来安慰一哄,她就特别想哭。
一哭,傅廷渊便也是这样为她轻轻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