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看薛窈夭面色惨白,一副柔柔弱弱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穆言还准备帮腔来着,此刻却莫名有些热血沸腾,忍不住摩拳擦掌恨不能立马就去军营里找个人大干一架。
穆川抱臂回想流放路上,薛姑娘好像不是这个样子?
玄伦眉梢挑了起来。
萧夙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辛嬷嬷则下意识看向了江揽州。
男人依旧靠坐着,单手支额,没有回抱怀里的姑娘。
但也大有一副任其所为的闲散落拓,甚至还抽空呷了口茶,神色依旧漠然冷峻,却不似先前那般阴鸷沉郁。
其实先前还在府邸门外时。
薛窈夭就已经察觉到江揽州不高兴了。
知道江揽州不高兴,但不知他为何不高兴,虽然感觉他现在依旧不高兴,但是他没有将她从怀里推开,她就觉得问题不大,所以险些浪得起飞。
好在理智还在,考虑到分寸体面,薛窈夭到底也没敢太过“折辱”江揽州的恩师之女,只狐假虎威了那么几句,她便转而收敛起来,“人与人交往,讲求个互相尊重对吗?”
“此前我从未得罪过孟姑娘,不知你为何要这般待我,但看你也是一心为殿下着想,此事就翻篇了好吗?”
“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是希望以后能跟孟姑娘好好相处的。若能处得愉快,我也不介意往后为你花一份心思,和殿下一起照拂你,包括为你留意好的青年才俊,世家门庭,让你后半生能得个好归宿,一生安稳荣华,衣食无忧。”
“即便你未能觅得心仪之人,又或不想嫁人,殿下也会待你和从前一样,你不会有任何损失,明白吗?”
先前江揽州一句“王妃可有话说”。
显然给了她一个身份和可发挥空间。
虽然莫名其妙就被王妃了有点不习惯,但天大地大江揽州最大,薛窈夭唯一能做的就是告知孟雪卿,自己的存在并不会对她带来任何威胁,希望她往后别再搞事了。
毕竟这场风波表面是冲她来的。
但追根究底,孟雪卿图什么呢?
江揽州。
她搞不定江揽州,所以搞她。
就像她幼时搞不定父亲,母亲又软弱无能,她便将矛头对准了江氏母子。
虽然二者有本质上的不同。
但世事还真有那么点儿奇妙的怪循环……
换个人,为了暂时安抚许对方,更为了体现贤良大度,说不定会以“正妃”的立场许对方个妾室什么的,那大家以后就是“好姐妹”了。
但孟雪卿不行。
曾经东阁那顿晚饭,江揽州明显对她并无男女之意,故而薛窈夭没往那方面引,甚至还有趁机掐断她妄念之意。
却不想孟雪卿远比她想象中要执拗得多。
“薛姑娘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以为一时蒙蔽了殿下双眼,便可替雪卿做主什么了吗?”
指甲钳进掌心里,孟雪卿杏眼含泪,恨不能即刻将薛窈夭从江揽州的怀里扯出来,并将她按在地上狠狠扇上几百个大耳刮子。
她怎可那般高高在上?
凭什么呢?
连王府的地皮都没踩热,凭什么在她面前这般趾高气扬,还对她的后半生指手画脚,给她留意什么青年才俊?她难过看不出她心悦的只有殿下吗!
“雪卿后半生是否安稳荣华,衣食无忧,哪里轮得上你来操心?”
“你与殿下尚未行过大婚之礼,真把自己当王妃了?”
“你身为戴罪之身,殿下却乃皇室中人,你们永远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在一起,即便在一起了……名不正言不顺,你早晚会拖死殿下的!”
话到这里。
饶是一向好脾气的辛嬷嬷也变了脸色。
若是孟雪卿有名有份,是他们殿下的妻子或妾室,辛嬷嬷还能理解她此番失态。然而说好听点是恩师之女,说难听点就是一寄人篱下的孤女,殿下碍于情面对她照拂有加,她却仗着那点恩情肆意挥霍,得寸进尺。
薛窈夭也忍不住深吸口气。
有心想与之撕破脸皮,然而孟雪卿口中所言,听在江揽州耳中……
薛窈夭不敢想。
只得尽量压着脾气,耐着性子温声回道:“你错了,我并非想为你做主什么,若非看在殿下的面子上,你以为——”
话未完。
有茶盏被搁置案台而发出轻微细响。
动静极小,但众人还是齐刷刷侧目相望。
暮色下,江揽州五官艳煞,眉目却森冷,半张脸沉在阴影之中,声线极淡却不容置喙。
他只道了一句话:“既已跪着了,予王妃见礼肃拜,叫一声嫂子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