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即使江长老已经陨落,神都那边的人也说要问他的罪名。”
短短的几句话,让白楹如坠冰窖。
江长老已经陨落……活下来的修士说是江长老冒进……神都要问罪……
白楹脑中的嗡鸣声更甚,就连腿脚都有些发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她无意识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心中更是一阵阵的钝痛与茫然,不知道是先问江长老陨落的消息是不是传错了;还是问活下来的修士是不是在凭空污蔑;还是要质问神都为何要向因魔神之魂而陨落的人问罪……
种种疑问化为她心头的几座大山,险些压得她喘不过气。
站在院中的游长老脸上也露出一些疲态。
他缓缓说道:“我与江长老之交虽然淡如水,但我亦会拼尽全力还他一个清白……只是此事牵扯过大,当时江长老所在的修士队伍中也没有其他三位怀剑派长老,只有神都之人……”
“到底是谁泄露行迹,引的魔神发现他们……也许不能只听那些活下来的修士片面之词,况且……”
白楹突然想起江长老出行之前的那一晚,她急忙抬头说道:“江长老、江长老说他与神都的相司长是旧日好友,游长老你问问那位相司长,他是否知道什么……说不定,说不定是神都之人!为了推卸责任,才会污蔑江长老。”
游长老摇了摇头:“一切尚未尘埃落定,谁也不知道真相……你们两人近日就待在余盱峰中,不要四处走动。”
话音刚落,游长老站立在原地,一挥长袖化为剑光而去。
只有白楹与晏缙的院中突然静了下来,悄无声息。就连拂过的微风,都带着一丝彻骨的冷意。
白楹忽然回过神,她双唇微微颤抖:“哪里搞错了?江长老怎么会……”
无论如何,她也说不出“陨落”两字。
晏缙身形微微一动。
白楹望过去,发现少年正将那苍剑负于背后,然后转身走入他自己的屋内。
不过几个瞬间,晏缙就一边从屋内走出来,一边将几件法器放入腰上的乾坤袋内。
眼见少年即将御剑而去,白楹下意识掐诀来到晏缙身旁。
她猛地抓住晏缙的右臂,“晏缙……你要去哪里?!”
晏缙一双凤眼宛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看不清下面的汹涌暗流。他的声音却又轻又缓:“我去找我师父。”
……去找江长老?!
白楹心中茫然:“你……要去哪里找江长老?”
江长老他是随着神都之人去剿灭魔神一魂才会……想到这里,白楹心中一痛,但下个瞬间她就立刻反应过来晏缙话中的含义——
“你……”白楹脸色一白:“你要去找魔神一魂?!”
少年不躲不闪,迎着白楹的目光,直接回道:“是。”
“你疯了!”白楹将晏缙的右臂抓得更紧,“四百年来那么多修为深厚的修士都没能杀掉魔神一魂,你……!”
晏缙举起左手试着掰开白楹的五指,他垂下眼眸望着白楹,一字一顿说道:“我不信师父陨落了。”
他的声音飘忽起来:“……就算师父真的陨落了,那我也要替师父报仇。”
“即使……拼上我这一条命。”
白楹内心蓦地一酸,她抬头定定望着眼前的少年:“你想替江长老报仇……难道我就不想吗?如若有一成的胜算,我也会与你一同前去!”
听到白楹说出“一同前去”之时,晏缙的眼眸微微一闪。
“但现在……”
白楹声音带上些咽哽:“所有事情不清不楚,就连我们现在去找魔神一魂,也只不过是送死罢了!”
送死……
晏缙却突然轻轻一笑,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无异于送死。
少年眼睫微颤,一双握紧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发青,“可我师父待我如子,我如若不拼上这条命去替我师父报仇……”
如果他不替师父报仇,怎么对得起师父的养育之恩,怎么对得起他们之间如父如子的情谊。
如果他不替师父报仇,还有谁能替师父报仇……
一阵悲凉涌上白楹的心头,她怔怔地望着面前少年眼眸,这才看清其中的真切恨意。
白楹此时此刻才生出一种不真实、极其荒谬的感觉——
为何会变成这样?
短短三个月,她和晏缙就再也见不到江长老。
甚至江长老都变成别人口中的罪人……
正午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但却无一人能感受到其中的热意。
内心转过万千思绪,但白楹最终只是更加用力抓紧晏缙的右臂,“你都知道现在去,无异于送死……那为何还去?!”
她眼尾发红,一双眼眸定定看着眼前的少年:“我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但只要我们活着,就能洗刷江长老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罪名,将来也能灭去那只魔神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