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微不好意思的把昨夜发生的事儿讲了一遍。
阿盘最喜欢小孩,忙道:“不过是个孩童,能出什么事儿,你做得对,咱不能让一个小孩子在宵禁后徘徊在外头,多危险。”
食客陆陆续续来买朝食,胡饼的面香和炉灶的热气一起飘散在晨雾里。
天气实在是热,段知微正琢磨着做些酸汤馎饦之类的面食来消夏暑,肉肆的伙计拉着一筐鸡过来:“段娘子,今日食肆需要鸡吗?这批鸡散养在水边的,特别的肥美。”
段知微上手一摸,那鸡肉确实弹性好,手感也爽滑,是新鲜的鸡,于是当下和伙计敲定了一箱子。
食肆里却隐隐传来“呜呜”的哭声,昨夜那位小郎君戴着奇怪的帽子,不合身的宽大袍子赤着脚跑出来:“我的鸡......我的鸡没了。”
在厅堂里吃绿豆粥的食客,在外头排队等豆浆胡饼的食客都看了过来。
他哭得伤心,就差在地上打滚,段知微觉得四周人看自己的眼神像人贩子。
于是段知微只好弯腰去安慰他:“怎么会呢,食肆昨夜门关得好好的,没有人来偷鸡啊。”
她的房里几个金子打的首饰,廊下挂着的风肉都没丢,怎会有人专门来偷一只鸡。
阿梨不答,只嗷嗷地哭,除了食客,周围街坊都过来看热闹。
阿盘最见不得小孩哭,拿着帕子给他擦眼泪:“一只鸡而已,我们送你一只便是了。”
赶早不如赶巧,肉肆伙计刚送来,段知微还没想好要怎么烧,就先失去了一只。
不过失去就失去了吧,她只想这场闹剧赶紧结束,让围观吃瓜的长安群众赶紧各回各家。
没想到这还不行,阿梨止住了哭,又抽噎着说:“我要一只整鸡,要炸得金黄,外皮酥脆,内里鲜嫩多汁......”
你搁这点菜呢?
段知微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好像有谁讲过。
段大娘也起了床,在旁边听上一回,拉她一下道:“你忘了,之前那落头氏点名要吃的......”
哦,想起来了,传说中的“长安第一味”。
段知微面露难色。
葫芦鸡味好,可是做的过程实在是过于繁琐,要腌制、蒸煮、油炸,这样才能呈现外皮酥脆金黄,内里肉汁缓缓流出、香气四溢的效果。
而且这炎夏,油炸起来整个火房都油腻腻的。
阿梨在一旁看她不乐意,又一嗓子嗷了起来。
段知微简直是怕了他,赶紧答应道:“行行行,葫芦鸡就葫芦鸡。”
他瞬间止住了哭声,擦擦眼泪道:“别忘了配一碟子粗盐花椒。”
段知微:“......”
这会袁慎己已经佩好甲准备去上值,见她苦着脸,上去捏一下她的脸颊:“这脸怎么皱成苦瓜了。”
她把事情跟他一说,这人爽朗大笑起来:“谁让我新妇良善呢。”
段知微怀疑他在讽刺自己,上去就要揍他,一手拍到明光甲上,还有点痛。
后者给她揉揉手:“晚上回来给你带酪樱桃。”
然后大笑着骑马走了。
她只好不情不愿先挑着只鸡上锅蒸。
不过这阿梨除了嗷嗷大哭之后,其他地方还是发挥了些作用的。
比如哄闷闷不乐的蒲桃开心。
他拿起两根长长的豆角一蹦一跳的扮演蝈蝈儿,蒲桃终于露出了个许多人未见的笑脸。
段知微透过窗棂看到蒲桃终于露出个笑脸,也放下了心,安慰自己:“不过一只葫芦鸡,换蒲桃的好心情,划算划算。”
吃过朝食,荷花贩子一身短打扮,挑着扁担到了食肆外喊了一嗓子,段知微在火房里听见,赶紧走了出来。
老汉头戴斗笠,帽檐压得很低,半张脸被太阳晒得通红,他往食肆檐下阴影处歇脚,把斗笠拿下来扇两下:“段娘子,今年头茬的莲蓬,第一个送你这了,不过才到七月,莲子还不是那么饱满。”
段知微赶紧双手奉上一杯冰凉饮子给老汉:“阿伯大热天辛苦,这莲子七月没长扎实,这我也清楚,架不住食客点名要莲子饮,没奈何才托请你提前摘了。”
她去荷包里拿钱,老汉趁机推销道:“食肆里的娘子们都生得俊,荷花开得好,今早刚摘的,要不要挑上几只簪花?”
那扁担两头挂着竹筐,里头铺满新鲜碧绿的荷叶,边上几枝粉荷含苞欲放,几颗露珠从花心滚落下来。
在沉闷的夏日空气里确实带来些清凉气息。
比起荷花,段知微却对荷叶更感兴趣起来,她对着老伯说道:“阿伯,你这些荷花,还有荷叶,我全部都要了!”
她回了火房,拿出香葱、生姜、花椒、泡过酒的梅子......总之各色香料给鸡来个全身按摩,抹匀腌渍半日,让鸡肉充分吸收香料精华。
段知微又小心把整只鸡裹进荷叶里,用棉线小心固定,不让一丝香气逃出来,而后让小狼去后院打桶井水活泥巴。
段大娘正坐井边给自己发髻绑上荷花,见满地的湿泥颇有些嫌弃:“怎么弄的满地都是泥。”
小孩喜欢活泥巴,蒲桃也加入起来,两个人混了一堆湿润泥巴,段知微蹲下,小心在荷叶外裹上一层泥巴。
“这是做什么?”蒲桃好奇地问。
段知微把泥土抹匀在荷叶上以防止散热不均:“做荷叶鸡啊,烤出来可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