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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食肆经营日常 第41节(2 / 2)

“是谁在那边。”月下娘子大怒,她一张布满皱纹的脸阴暗垮塌下来,直接冲着袁慎己和段知微而来。

袁慎己道:“你们在此行压胜之术,此乃大逆,袁某定要将你们捉拿至大理寺候审。”

段知微躲在他身后,她被月下娘子阴郁的表情吓了一跳,只好跟她摆事实讲道理:“这位娘子,这男女间结缘除了由天定,也得看两人的感情,所谓强扭的瓜不甜,你这样强行把没有感情的两个人绑在一起,简直就是在互相折磨,这样不会过得幸福的。”

段知微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实在是在理,忍不住边讲便点点头,岂料那月下娘子冷笑一声:“就是要让他们互相折磨?”

段知微:“?”

月下娘子道:“那月老一句赤绳一系,即便仇敌之家,吴楚异乡,也得结为夫妻,葬送了我这一生。其他人凭什么就得好过?”

她的阿耶上任宋城县宰,染病后与母亲先后去世了,家中只有一个瞎眼的陈姓乳母,一边买菜一边拉扯她长大,长到四岁时,家中来了个刺客,刺中了她的眉心,乳母夜间抱着她去医馆,因为眼瞎,路上摔了无数次,到了医馆后浑身已是伤痕累累。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夜间的摔伤,乳母不久便去世了,她被接到叔父家中,叔父是一方刺史,只为拉拢韦君,便将豆蔻年华的她如同西市的货品一样送了出去。

她生得貌美,如同春日枝头最繁盛的桃花,竟要嫁给一个自己叔父年纪差不多大的老头,恨得一口银牙咬碎,无奈受了叔父的养恩,只得嫁了过去。

那韦君凶狠、暴戾、好色,竟然还是当年刺中自己的罪魁祸首,当韦君把那时刺杀之事当玩笑话说出时,她想到了在夜里摔了无数跟头的乳母陈氏。

满腔的怒火无处可泻,杀意从她眼睛里弥漫出来,可自家的儿子是那样勤奋好学,每日都在用功念书,只为获取一份功名,为了自家儿子,她只好忍了下来,所有人都过了非常完美的一生,只除了她一个。

她在故事里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与那韦君“相敬逾极”的结局,怎能不恨。

死后化作地仙,在西市暗巷开上一间小肆铺,名唤定婚店,无数的女郎赶在宵禁之前住到附近的旅店,只待月圆的暗夜,提上一盏灯笼,在雾间穿行而过,而后敲响肆铺的门,用可贵的寿数,换取想要的姻缘。

只这姻缘下场如何,她可管不着。

段知微第一次从另一个角度来听这出《定婚店》,突然觉得自己那些大道理讲的过于理所当然,她心中产生了巨大的同情和羞愧。

不料月下娘子是不要别人同情她的“不要用同情的眼神来看我。”而后竟朝着段知微冲了过来。

袁慎己把她拉到身后,而后与其缠斗起来,他手上的陌刀在月光下发着极寒的光,劈下去带着千钧之力,对方只是小小地仙,哪有力量与之缠斗,很快便落到下风。

他赢得轻松,很快将陌刀架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段知微忙道:“等等。”她望向月下娘子“你还强牵了多少人的姻缘?该解绑的解绑,那些娘子的寿数也得还给人家。”

月下娘子冷笑一声道:“绝无可能。”她被恐怖的婚姻磋磨了一生,正急需拉一些人堕入无望的婚姻里,还想解绑?

“你的夙愿不就是与那韦君再无往来?你写上一份放夫书交给我们,我们替你交去官府。”

月下娘子一愣:“放夫书?”

两宋以后礼教提倡女

子守节、从一而终,此法必然是惊世骇俗。但本朝女子与男子一样同样有“放夫”权。

“对,放夫,分开不用刀,从今莫把仇人靠,千种相思一撇销。”段知微引用了一下南宋著名才女朱淑真的放夫宣言:“从此黄泉碧落,你两再无任何牵连。”

月下娘子被她说动了心,当下便取了纸笔,想来她也颇有文采,簪花小楷洋洋洒洒咬牙切齿写了一长段“猫鼠同窠”“聚而成怨”,字字泣血令人心惊。

最后这书交到段知微手上时,她明显如释重负,袁慎己凑近看了眼那书:“韦君恶毒,对黄口小儿下此等毒手,定然还有其他罪行,袁某定然上报大理寺,将陈年旧事再翻,不会让《定婚店》只剩‘相敬逾极’的、粉饰太平的结局。”

月下娘子流下泪来,她额间那簇艳丽的桃花花瓣掉落在地,零落成碎片,而后周身开始逐渐变得虚无,化作无数桃花花瓣放出月色般的银光在空中飘扬。

如果可以,她只愿意回到四岁那年,乳母陈氏在旅店门口卖菜,她在一旁玩耍,给乳母搬个小胡床让她坐,等收了摊子,乳母看不见她,但仍是一脸慈爱的过来笑着牵她的手:“今日的荠菜竟全部卖完了,马上去集市上给小桃儿买份蜜饯子可好?”

她笑着说好。

段知微叹息一声,破庙里还有几个大箱子,怕是都藏着那粗重的红线和各种写着生辰八字的娃娃。

她和袁慎己走进去,想将那些都搬出来,看是交给捉妖司妥善处理,还是直接原地火烧。

火烧......不知是否是错觉,她还真闻到了一阵火油的气味。

未等她反应过来,冲天的火光已经把门口的路堵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惊恐道。

“有人蓄意放了一把火”袁慎己很快反应过来,把身上的铠甲脱下披到她身上,而后提着陌刀四处环绕了一圈,放火的人很细密,竟然是在破庙一圈细细倒了火油。

恐怕是袁慎己落在墙垣那的火油和火石,被人就提取材了。

段知微立刻想到了消失不见的申屠氏。

但现在并不是找真凶的时候,袁慎己当机立断把她背到身上,再用几根粗壮的红绳一圈圈的绕上,把两个人死死绑在一起。

唯一的出口只剩天花板上一处破败的口子,只能攀爬庙中唯一一根看上去很不稳的红木柱子。

段知微伏在他背上,感觉到庙里温度在不断上升:“都尉,你背着我太重了,把我放下吧,这样你能跑得轻松点,等出去以后再找潜火军拿着溅筒来灭火。”

她觉得这个主意最好,必然能逃出去一个,运气好点她也能得救;袁慎己背着她爬上那个木柱子,运气差的话两个都得玩完。

没想到袁慎己不搭她的话,只咬牙背着她往上攀爬,她只好低头自己动手解那个繁复的红绳。

这结扣是袁慎己专门学来绑敌方俘虏的,她死活也解不开,只好放弃,又再去劝他。

袁慎己已然满头是汗,也不搭理一直在碎碎念的段知微,最后只道一句:“你还记得凉州的霜雪中是如何带着我前行的吗?”

段知微收了声。她默默伏到了他的背上。

只剩一点儿,他就能攀上房梁,不料火势突然增大,直接将柱子燎倒下,二人直直就要掉入火海,在这之前,袁慎己把她护进了怀里。

“嗖”一块精美的飞毯从天花板的洞里钻进来,一下接住了两个人,而后从洞口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