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微对此不太满意。
回去的路上,她偏头望袁慎己一眼,再望一眼。
袁慎己虽也满心焦虑,见她这样却也颇觉好笑:“段娘子为何这样看某?”
“都尉真是好福气,竟有女郎愿牺牲二十年寿命都要嫁给你。”她阴阳怪气。
袁慎己摇头:“性命是何等珍贵之物,边疆年年战乱,突厥多有进犯,百姓民不聊生,最渴望的便是安居乐业,竟有人愿意牺牲性命在此等事上,实在可笑。”
谁家的娘子遇到这块捂不热的硬石头,段知微想了想因问道:“那位申屠娘子真是都尉在凉州的恩人吗?”
她此话带了些试探,毕竟救他的时候,这位英武高大的四品都尉全程惨白着脸紧闭双眼,有没有呼吸了她都不敢确定。
袁慎己很想逗逗她:“若真是她......”
“当如何?”段知微急切地问。
袁慎己弯腰,一片高大身形笼罩在她身上:“那袁某便送上三万六千贯钱当做报恩了。”
段知微瞪圆眼睛,整整三万六千贯钱,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她快步追上袁慎己:“是真的吗,真愿意给这么多钱吗?”
袁慎己不答,他郁闷烦躁的心绪一扫而空,此刻忍不住笑了,只剩一个可
爱的小尾巴跟在后面不断唠叨。
“你一定不能识错人啊,这可不是小钱啊,可以在东市开一酒楼啊,若是给错人了,那不是得怄死,等等袁都尉你倒是听我说话啊!”
第53章第五十三章元宵灯会闲逛哪儿来的……
元宵第二日早晨,整个长安城都静悄悄的一片儿。
毕竟这一夜鱼龙舞下来,大家都累得不行,也没人能爬得起来用上一碗朝食,直直睡到了太阳挂到头顶的时分,宣阳坊间的路上才渐次有了些行人。
食肆众人脸上都挂上了两个黑眼圈,尤其是蒲桃,她攒了几月的工钱元宵第一夜便差不多买零嘴花光了,又跟交好的小娘子在如昼的花市间穿梭打闹,此刻像团棉花侧瘫在食案上萎靡不振。
段大娘则是豪爽的脂粉钗环买了几盒,逛了一宿儿直直嚷着腰疼。
唯有段知微还稍微支撑的住,她昨夜见完月下老人也未去西市闲逛,直接便回食肆睡觉了。
此刻日头正好,有食客前两日定了面茧,她须得现做才是。
所谓面茧儿,也就是面团捏个茧儿状烘烤熟了便罢,有些食肆做面茧,连糖都不放,就干干白白没味儿的往那一摆,照样有食客买账。
只因这面茧并不图吃个滋味,而只是在面茧中塞上一写着祈福的小纸条,上元应个景儿图个吉利也就罢了。
搁在现代来讲的话,有点儿像餐后的幸运小饼干。
因此段知微也准备将这面茧当做饼干来做,早早订好了花灯样式的木头模具,面糊儿里头也是加足了鸡蛋、牛奶和白糖。
只是祈福小纸条写些什么还需好好思考一番,甄回第一个举手,提出要写一张暗含春闱高中的字条。
三月春闱在即,他看上十分的焦虑,每日除了躲在小库房里念书,便是全长安城的孔子庙循环拜上一圈。
段知微觉得甄回最近行为举止过于夸张,但又觉得他这个建议很是有些道理,毕竟很多书生是食肆的常客。
于是也就真写了张“杏园高中”,而后又写了些“富贵荣华”“青春永驻”“艳冠群芳”“必得佳婿”包在面茧里头。
中午几个零散食客坐里头,基本都是等候春闱的学子,一面嫌弃这“富贵荣华”过于庸俗,不符合孔孟之道,一边明里暗里精挑细选,试图将那“杏园高中”“富贵荣华”一起囊括到手。
段知微悄悄塞了个杏园高中给了甄回,后者立刻便出了门,要将这面茧供奉到孔夫子面前。
段家食肆的面茧做成了花灯形状,小巧玲珑,口感饱满又扎实,细细咀嚼便是浓郁牛奶香与淡淡麦子的香气在唇齿间散开,再加上祈福贴上的小字虽然不够风雅但实在是深得人心,于是这面茧儿倒是很受欢迎,一下午便卖光了。
元宵第二日,今夜花市定然会更加热闹,段知微便多做了些面茧,准备去西市上分发,就当为自家食肆打广告。
岂料段大娘笑得一脸暧昧道:“知道今日你有那‘月上柳梢头’的约儿,这儿我来,你赶紧去吧。”
段知微:“不......不是那样的。”
另一边,袁府里头,林氏拖着一脸羞怯的申屠月容带到袁慎己面前,她今日也盛装打扮了一番,穿着昂贵的鸦青十样花绫纹裙,头上一枝金雀簪,也是明丽动人。
袁慎己长身而立,他成日在这府中眉目深沉好像别人欠了他几万贯钱,今日倒是略微显得平易近人了一点。
他打量一下申屠月容,而后温和道:“走吧。”
林氏满面笑容的一直将他们送到门边,见二人走远,这才敛去了笑容,凤仙精心染就的长指甲死死掐进肉里,而后冷声道:“他不是一直抗拒和那申屠娘子往来吗,今日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一旁侍候她的丫鬟哀求:“娘子求您了,可千万别被人看出来......”
林氏这才宛如从梦里惊醒,又换上那副柔顺温和的表情:“吾儿午睡醒了吗,妾去瞧瞧......”
这边段知微抱着个汤婆子在西市入口处站了小半日,正月天寒,她冻得蹦跶了几下,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袁慎己坐在马车之上,正准备按照商量好的与段知微“偶遇”,却突然卡了壳儿。
她今日梳了一个较高的漆髻,难得穿了身石榴红的对锦连珠襦裙,又罩了一层白色仿狐裘披风,段大娘又略微给她上了点胭脂和口脂,她本就生的白净,这么一打扮,显得愈发的眉目妍丽。
从袁慎己的角度看去,像粉雕玉砌的仙女像,他心动的说不出话来。
这边段知微还等着接戏呢,看他不说话,焦急地不行,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发挥:“原来是袁都尉,许久不见,这是要去西市看花灯吗?”
袁慎己这才回过神来,而后点了点头道:“此地离西市甚远,段娘子不妨乘袁某的马车一道儿。”
段知微很想笑,憋得满目通红,低着头爬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