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图走后,姐姐在家人面前就不爱笑了,口头禅变成了“我讨厌你”、“我恨你们”、“是不是我去死了一切就能消停了”。
听见她对爸妈都这么说过,不知道她这么糟糕的脾气,在学校里怎么交朋友。
王疏跃顶多能接受她的讨厌、不能接受她的恨和她的死。
所以他是个很乖的弟弟。这是替代品的自觉。
“嗯,但是她不让说。”陆嘉图在摸照片里姐姐的脸,那是她上大学的第一天,全家在n大大门前的合照。她被太阳晒得五官全都皱在一起,只是白白的皮肤在阳光下很显眼。
“听她的吧,她还挺有控制欲的,不然要抓狂。”
陆嘉图笑了笑,能感受出来。
王疏跃有点怅然,好像是替代品在原物归来时的无处可去。但仔细一想又不是那样。一个挺身坐起来,决定把心里有些复杂的情绪定性为——傍晚本就容易让人多愁善感,哥哥姐姐重修旧好,虽然好得有些过了头,他应该是开心的。
他笑了笑:“嘉图哥,挑一张照片吧,送你。”
陆嘉图手上早就抽出来一张了,那是一张他们姐弟平平无奇的合照,只是姐姐没看镜头,看的是镜头外的远方,侧过去的脑袋,长长的头发,从肩滑落,或许有思念之情。
王疏跃又说:“别再离开了。”
又见到陆嘉图的爸爸,陆则,一家人。
两家人在p市一起吃的第一顿饭很隆重,导致王淮恩又有点幻视相亲现场,幸好这次不用和对方男宝握手。
饭桌上,爸爸妈妈们谈行业政策和前景,谈资金谈人脉,孩子们玩陆嘉图六岁的妹妹。王淮恩帮她照顾她的芭比娃娃,王疏跃给她倒水又夹菜,陆嘉图当她的坐垫没办法吃饭——她一定要坐在哥哥的腿上。
妹妹因为年纪小,轻而易举地受到所有人的关注,突然的皱眉撒娇一声喊,打破了大人和孩子间隐形的壁垒。飘渺的话题没有转折,就具体到孩子们身上。
先是夸妹妹聪明可爱,再祝贺王疏跃考上p大,未来可期,然后朝陆嘉图举杯说,有心学习,进步很大。
四个孩子,三种风向的形容词,还少一个,有关王淮恩的。
陆则的二婚妻子叫做程宇。王淮恩已经预感到自己的话题会由她开口。
“姐姐呢?是不是还在上学?”程宇朝王淮恩笑。
果然。
“毕业了,是个家里蹲,天天打游戏。”王淮恩伸手拿起酒杯,一边仰头一边笑着看回去,猜测对面的年轻女人或许比自己大不了十岁。
程宇的笑变僵硬,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种不按套路的回答。其他大人们熟读人情世故,也笑着搬出王淮恩的辉煌往事,什么n大本硕,什么项目技术顾问,什么只是生病了。
忽然王崇致叹息:“没工作就算了,要是能有个合适的结婚对象,我就不用操心她了。”
杨万惠附和:“给她介绍好几个,她看都不看人家一眼。”
王淮恩无语,嘴里因为有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见旁边人,腿上坐着妹妹的陆嘉图,顺着她爸爸妈妈的话,说:“那我怎么样?”
插入的正好是一段对话中的空档,一字一字很清晰。
没看桌上任何人,看的是怀里的妹妹吃着的大虾仁,如果环境再嘈杂一点,或者王崇致和杨万惠没抱怨这两句,那陆嘉图应该就是在和妹妹说话。
可是不是,妹妹两颊鼓鼓,已经五分钟没说话了。
这五个字的上下文清楚,没有语义歧义,也没有可供误会的对象。
无心的状态说出的有心之语,像是宇宙奇点大爆炸的一瞬间,一场向外扩张的真空氛围。现场人除了妹妹全部脸色一变。
变得最明显的是王淮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