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鱼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她有一年多没回大院,她还以为大院那边早就流言满天飞,在她想象里,大家说得最多的应该就是她的不孝顺,毕竟在世人眼里,“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不管父母对子女做了什么,子女都应该无怨无悔,否则就是不孝。
只是她没想到她妈居然跑去上海了,春节之后,常美和常静偶尔有过来她这边,只是从没跟她提起过,要不是此时江起慕跟她说,她还一无所知。
“阿姨做这个决定,应该还有别的考量,但她没说,我也不便多问。”江起慕注视着她微微发颤的睫毛,“现在知道了,你……还想过去上*海吗?”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许久,林飞鱼抬起头:“去。只是……如果我跟你说,我始终觉得那件事不是我的错,你会不会……也觉得我不够孝顺?”
江起慕将她揽入怀中,侧脸贴了贴她的耳朵:“不会。”
林飞鱼没等常静的婚礼,就和江起慕去了上海。
站在那扇陌生的门前,林飞鱼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近乡情怯。
那次争吵后一年多没见面,她不知道她妈看到她会是什么表情。
江起慕感受到她的紧张,掌心包裹住她微凉的手:“如果不想进去,我们现在就回广州。”
林飞鱼深吸一口气,睫毛轻颤:“来都来了……”她顿了顿,“进去吧。”
江起慕有家里的钥匙,只是为了不吓到他妈,他过来都是敲门。
敲门声刚落,屋内便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谁呀?”
一位六十岁岁上下、面容和善的女人打开门,见到江起慕时眼睛一亮:“起慕?你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她说着转头朝里屋喊道,“兰之,起慕来了!”
里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怎么突然过来了?该不会那家人又来闹事吧……”
李兰之看江起慕回广州没几天又回来,以为那家人又闹事,担心地急匆匆跑出来,却在看清站在江起慕身旁的身影时,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林飞鱼喊了一声妈,就垂下头去,死死盯着地面不出声,指甲几乎要嵌入江起慕的掌心。
江起慕安抚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姜阿姨听到林飞鱼的话,愣了下,回头问李兰之道:“兰之,这是你闺女?”
李兰之这才如梦初醒,声音微微发颤:“对、对。”
“哎哟,怪不你千里迢迢从广州过来照顾人,原来是来帮未来女婿。”姜阿姨一拍手掌,又打量着林飞鱼,眉开眼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起慕带女朋友回来,快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屋说话!”
李兰之目光一直落在林飞鱼身上:“对、对,快进来……我刚买了苹果,这就去切。”话未说完便匆匆转身进了厨房。
姜阿姨也赶紧去泡茶。
林飞鱼被江起慕牵着走进屋里。
跟以前弄堂又暗又窄的老房子相比,现在两室一厅宽敞明亮,因为是刚交房两年的新房,墙面雪白雪白的,大窗户透亮,屋里收拾得特别干净,茶几上摆着零食,阳台上还养了几盆绿植,看着就让人心情好。
林飞鱼正在打量着,主卧里突然传来郭敏卉惊慌的呼唤:“兰之姐?兰之姐你去哪了?你怎么丢下我一个人……”声音里满是孩童般的无助。
李兰之闻声立即放下水果刀,小跑着回到卧室:“我没丢下你,我在隔壁切水果,我买了苹果,你要不要起来吃?”
“要,你要牵着我的手,你不能丢下我。”
“没丢下你。”
很快,林飞鱼就看到她妈和慧姨两人手牵着手从卧室里走出来。
郭敏卉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只紧紧握着李兰之的手,寸步不离,很是依赖的样子。
江起慕说:“自从阿姨来了后,我妈的情况好转很多,过去几年在精神病院时,她每个月都要发作一两次,每次都要注射镇静剂,要不然就会打伤自己,但这两三个月来,她再没发作过,我真的很感激阿姨。”
林飞鱼望着厨房的方向,心中百味杂陈。
过来之前,她以为会看到一个“疯疯癫癫”的郭敏卉,可眼前的郭敏卉比她想象中好太多了,虽然她神色胆怯,也不认得江起慕和她,可她被打扮得干净得体,不吵不闹,脸上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痴呆或者封闭起来,她像个没了记忆的小孩,被照顾得很好。
而这里头很大的功劳来自于她妈。
姜阿姨端着茶和水果出来,李兰之也牵着郭敏卉来到客厅,郭敏卉安静地依偎在李兰之身边,李兰之给她拿了块苹果,她高兴地吃起来。
刚才林飞鱼一直低着头,姜阿姨没能看清她的模样,这会儿打量着林飞鱼,笑吟吟道:“兰之啊,你闺女长得可真漂亮,跟起慕两人就像金童玉女般。”
李兰之笑了笑,抽出纸巾轻轻拭去郭敏卉唇边的苹果汁,问道:“你们打算在上海呆几天?”
客厅一时静默。
看林飞鱼没出声,江起慕接过话头:“下午的航班回去。”
“这么快?”李兰之的手顿了顿,“不多住两日吗?”
江起慕:“我这阵子广州上海来回跑,公司积压了不少工作等着处理,飞鱼也只请假了一天。”
李兰之的目光在林飞鱼身上短暂停留,又迅速移开:“正事要紧……我等会儿去买些城隍庙的点心给你们带回去。”她顿了顿,“常静国庆的婚礼我没法回去参加,你帮我带个红包回去给她。”
姜阿姨听到这话,站起来说:“你们难得见一面,点心我去买回来。”说着不给拒绝的机会,抓起钱包风风火火出了门。